1,骨折的能吃三七伤药片吗求答案
您好,你这种情况是可以服用三七伤药片的,它有舒筋活血,散瘀止痛的功效。用于跌打损伤,风湿瘀阻,关节痹痛;急慢性扭挫伤,神经痛见上述证候者。另外我建议你平时应该多吃1、宜食锌、铁、锰等微量元素含量丰富的食物:2、宜食含优质蛋白质的食物;3、宜食用富含维C的食物。
2,骨折能吃三七伤药片吗
是可以服用三七伤药片的,它有舒筋活血,散瘀止痛的功效。你平时应该多吃宜食锌、铁、锰等微量元素含量丰富的食物:2、宜食含优质蛋白质的食物;3、宜食用富含维C的食物。骨折初期服用三七片能收缩局部血管,治疗骨折出血。但骨折恢复一周后,出血已停,伤骨处需要有新鲜的血液供应方能快速复原,如此时还服用三七片会导致血管一直处于收缩状态,血液运行不畅,对骨折愈合不利。
3,骨折吃三七粉有用吗
三七主要功效为止血、消肿、镇痛,骨折患者早期可以吃一些三七粉。由于三七粉加工不易,常建议患者服用三七片,且三七片比三七粉价格便宜,容易购买。但临床不建议骨折后长期服用三七片,因为骨折早期需要消肿止痛,骨折后期需要促进骨折愈合,因此服用三七片效果不佳,骨折中晚期应服用促进骨折愈合的骨科用药,如骨伤愈合丸、骨愈灵等,治疗效果较好。从中医的角度来看,骨折是分阶段用药的,并不一定需要用三七粉。如果骨折的初期则需要用活血化瘀血药,后期则需要接骨虚筋骨并配合补气血,强筋骨的药物有利于骨折的愈合。但大多为外敷就可以了,我父亲从事几十年中医骨伤治疗,从没有开过三七粉让患者吃,一样愈合得很好。具体也要看看你骨折的情况和部位,切不要盲目听信广告的一些效果。祝你早日康复骨折后可以吃三七粉,因为骨折后可出现骨折部位的出血、疼痛等症状。三七粉的主要功效是活血化瘀、止痛。骨折后服用三七分可使骨折处血肿消散,促进血肿吸收,有利于骨折的愈合。再者骨折后长伴有剧烈疼痛,三七分还有一定的止痛作用。但是切记孕妇不能吃,因为有可能造成流产,还有小孩也不建议吃,因为小孩脏器发育不完全,可能造成损伤。
4,肋骨骨折可以吃三七片吗
骨伤软组织损伤用中药接骨散外敷治疗,好得快 接骨散是根据祖传秘方配制的,由藏红花等多种名贵中药组成,加工成散剂,以中药外敷法治疗为主,口服药治疗为辅。主要以外敷法治疗,1副药使用三天三夜,一般骨折新伤使用3-6天就能止痛消肿,活血化瘀,接骨续筋,3-4副药达到临床治愈标准,严重的、陈伤需要6副药。软组织损伤新伤一般1-2副药就治愈了。严重的需要3-6副药。陈伤需要6副药。接骨散是治疗骨伤和软组织损伤的最佳良药.早期使用可以预防骨不愈合,关节僵硬,关节囊萎缩,肌肉萎缩,神经肌肉粘连,股骨头、腕舟骨缺血性坏死等骨伤后遗症的发生。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一般骨伤、软组织损伤使用接骨散后10–30天骨伤、软组织损伤就基本痊愈了。愿古老的中医中药造福更多的骨伤、软组织损伤患者。 治疗:各种骨折,骨裂缝,骨不愈合,石膏固定后关节僵硬引起的伸屈困难,手术后关节伸屈困难,腰扭伤,腰肌劳损,踝关节扭伤,颈部扭挫伤,髋关节扭伤,腕关节扭挫伤,坐骨神经痛,胸部挫伤,手指戳伤,韧带撕裂,肌肉拉伤,肌腱损伤,半月板损伤,骨膜损伤等骨伤及软组织损伤疾病。 各种无移位的骨折:如各种骨裂缝,胸腰椎压缩性骨折,股骨颈外展型骨折,骨盆环裂缝骨折,撕脱性骨折,跖骨骨折,肋骨骨折、尾骨损伤、脑震荡等都可以直接使用接骨散外敷或口服治疗,新伤外敷1-2副药就可以止疼消肿,活血化淤,接骨续筋,3-4副药达到临床治愈标准.吃倒是可以吃,不过单吃这一个,效果并不理想。临床上对于吃的东西,并无禁忌。随意就好,愈合的快慢与饮食关系不大。只有合适的药物才可以促进恢复,如果有靠谱的中医骨科医生,可以吃一段时间的接骨药。饮食上只要是顺口和容易消化的就行,不必特意骨头汤啦、钙片了什么的。
5,骨折后吃三七片好吗
三七好啊,古人说它活血化於而不耗伤正气,吃一段时间可以的,不要一直吃太久就好,最好买同仁堂的,药效好骨折病人的饮食调养 对骨折病人的营养需求与膳食,患者和家属大多感到困惑,常常不得不向医生请教。 其实,骨折病人除了在最初一些日子里可能伴有轻微的全身症状外,其余时间里大多没有全身症状,所以和一般健康人的日常饮食相仿,选用多品种、富有各种营养的饮食就可以了。要注意使食物易于消化和吸收,慎用对呼吸道和消化道有不良刺激的辛辣品(辣椒、生葱、芥末、胡椒)等。在全身症状明显的时候,应给予介于正常饮食和半流质饮食之间所谓软饭菜,供给的食物必须少含渣滓,便于咀嚼和消化,烹调时须切碎煮软,不宜油煎、油炸。 以上是骨折病人的一般饮食原则。为了更快更好地促进骨折愈合,骨折病人还应根据骨折愈合的早、中、晚三个阶段,根据病情的发展,配以不同的食物,以促进血肿吸收或骨痂生成。 △早期(1-2周):受伤部位瘀血肿胀,经络不通,气血阻滞,此期治疗以活血化瘀,行气消散为主。中医认为,"瘀不去则骨不能生"、"瘀去新骨生"。可见,消肿散瘀为骨折愈合之首要。饮食配合原则上以清淡为主,如蔬菜、蛋类、豆制品、水果、鱼汤、瘦肉等,忌食酸辣、燥热、油腻,尤不可过早施以肥腻滋补之品,如骨头汤、肥鸡、炖水鱼等,否则瘀血积滞,难以消散,必致拖延病程,使骨痂生长迟缓,影响日后关节功能的恢复。在此阶段,食疗可用三七10克,当归10克,肉鸽1只,共炖熟烂,汤肉并进,每日1次,连续7-10天。 △中期(2-4周):瘀肿大部分吸收,此期治疗以和营止痛、祛瘀生新、接骨续筋为主。饮食上由清淡转为适当的高营养补充,以满足骨痂生长的需要,可在初期的食谱上加以骨头汤、田七煲鸡、动物肝脏之类,以补给更多的维生素a、d,钙及蛋白质。食疗可用当归10克,骨碎补15克,续断10克,新鲜猪排或牛排骨250克,炖煮1小时以上,汤肉共进,连用2周。 △后期(5周以上):受伤5周以后,骨折部瘀肿基本吸收,已经开始有骨痂生长,此为骨折后期。治疗宜补,通过补益肝肾、气血,以促进更牢固的骨痂生成,以及舒筋活络,使骨折部的邻近关节能自由灵活运动,恢复往日的功能。饮食上可以解除禁忌,食谱可再配以老母鸡汤、猪骨汤、羊骨汤、鹿筋汤、炖水鱼等,能饮酒者可选用杜仲骨碎补酒、鸡血藤酒、虎骨木瓜酒等。食疗可用枸杞子10克,骨碎补15克,续断10克,苡米50克。将骨碎补与续断先煎去渣,再入余2味煮粥进食。每日1次,7天为1疗程。每1疗程间隔3-5天,可用3-4个疗程。骨折的治疗,1复位,2固定,3功能锻炼,三七片主要是活血化瘀,辅助治疗作用
6,骨折吃三七好吗
骨折愈合过程分三个阶段,1:血肿机化期,这一阶段纤维连接生长需约2周。2:骨痂形成期,即骨折已达临床愈合阶段,此期约需2个月。3:骨痂塑形期,骨髓腔再通,恢复原形过程需约2年。 伤筋动骨一百天。听医生的话,多养。 诊断要点 一旦发生骨折,在骨折部位可产生疼痛、肿胀、瘀斑和功能障碍,检查时还可听到骨断端相互磨擦的声音(即骨擦音),同时可能伴有血管和神经的损伤,使肢体远端产生缺血或感觉麻木、运动障碍的现象,或引起内脏损伤。骨折后因剧烈疼痛,出血过多或并发头、胸、腹部脏器损伤而产生休克。 骨折的诊断除病史和症状外,须结合x线摄片检查,以便确诊。 饮食疗法 方1 赤小豆适量煎服,加赤砂糖少许温服之,本方适用于活血化瘀期。 方2 猪骨头1000克,黄豆250克,加水小火烧烂,加盐姜调味分饮食之。 方3 猪脊骨一具,洗净,红枣120克,莲子90克,降香、生甘草各9克,加水小火烧烂,加姜盐调味分多次饮之。 方4 鲜湖蟹2只,取肉(带黄),待粳米粥熟时,入蟹肉,再加以适量生姜、醋和酱油服食,常服。 方5 乌雄鸡1只(约500克),去皮毛内脏,洗净,“三七”5克切片,纳入鸡肚中,加少量黄酒,隔水清炖,熟后用酱油蘸服,常服。 方6 生黄芪30~60克,浓煎取汁,加粳米100克,煮粥,早晚服食。 方7 当归20克,黄芪100克,嫩母鸡1只,加水同煮汤食用。 方8 紫丹参50克,洗净,加水煮,取汁,其汁与猪长骨1000克、黄豆250克同煮,待烂熟,加入少量桂皮、盐即成。 方9 生螃蟹500克,捣烂,热黄酒冲服250克,余渣敷患处,约半日“各各”有声即好。用于骨折接骨。 禁忌食品 (1)忌盲目补充钙质 钙是构成骨骼的重要原料,有人以为骨折以后多补充钙质能加速断骨的愈合。但科学研究发现,增加钙的摄入量并不加速断骨的愈合,而对于长期卧床的骨折病人,还有引起血钙增高的潜在危险,而同时伴有血磷降低。此是由于长期卧床,一方面抑制对钙的吸收利用,一方面肾小管对钙的重吸收增加的结果。所以,对于骨折病人来说,身体中并不缺乏钙质,只要根据病情和按医生嘱咐,加强功能锻炼和尽早活动,就能促进骨对钙的吸收利用,加速断骨的愈合。尤其对于骨折后卧床期间的病人,盲目地补充钙质,并无裨益,还可能有害。 (2)忌多吃肉骨头 有些人认为,骨折后多吃肉骨头,可使骨折早期愈合。其实不然,现代医学经过多次实践证明,骨折病人多吃肉骨头,非但不能早期愈合,反而会使骨折愈合时间推迟。究其原因,是因为受损伤后骨的再生,主要是依靠骨膜、骨髓的作用,而骨膜、骨髓只有在增加骨胶原的条件下,才能更好地发挥作用,而肉骨头的成份主要是磷和钙。若骨折后大量摄入,就会促使骨质内无机质成分增高,导致骨质内有机质的比例失调,所以,就会对骨折的早期愈合产生阻碍作用。但新鲜的肉骨头汤味道鲜美,有刺激食欲作用,少吃无妨。 (3)忌偏食 骨折病人,常伴有局部水肿、充血、出血、肌肉组织损伤等情况,机体本身对这些有抵抗修复能力,而机体修复组织,长骨生肌,骨痂形成,化瘀消肿的原料就是靠各种营养素,由此可知保证骨折顺利愈合的关键就是营养。 (4)忌不消化之物 骨折病人因固定石膏或夹板而活动限制,加上伤处肿痛,精神忧虑,因此食欲往往不振,时有便秘。所以,食物既要营养丰富,又要容易消化及通便,忌食山芋、芋艿、糯米等易胀气或不消化食物,宜多吃水果、蔬菜。 (5)忌少喝水 卧床骨折病人,尤其是脊柱、骨盆及下肢骨折病人,行动十分不便,因此就尽量少喝水,以减少小便次数,如此虽小便次数减少,但更大的麻烦也产生了。如卧床病人活动少,肠蠕动减弱,再加上饮水减少,就很容易引起大便秘结。长期卧床,小便潴留,也容易诱发尿路结石和泌尿系感染。所以,卧床骨折病人想喝水就喝,不必顾虑重重。 (6)忌过食白糖 大量摄取白糖后,将引起葡萄糖的急剧代谢,从而产生代谢的中间物质,如丙酮酸、乳酸等,使机体呈酸性中毒状态。这时,碱性的钙、镁、钠等离子,便会立即被调动参加中和作用,以防止血液出现酸性。如此钙的大量消耗,将不利于骨折病人的康复。同时,过多的白糖亦会使体内维生素b1的含量减少,这是因维生素b1是糖在体内转化为能量时必需的物质。维生素b1不足,大大降低神经和肌肉的活动能力,亦影响功能的恢复。所以,骨折病人忌摄食过多的白糖。 (7)忌长期服三七片 骨折初期,局部发生内出血,积血瘀滞,出现肿胀、疼痛,此时服用三七片能收缩局部血管,缩短凝血时间,增加凝血酶,非常恰当。但骨折整复一周以后,出血已停,被损组织开始修复,而修复必须有大量的血液供应,若继续服用三七片, 局部的血管处于收缩状态,血液运行就不畅,对骨折愈合不利。 (8)骨折禁饮果子露。从中医的角度来看,骨折是分阶段用药的,并不一定需要用三七粉。如果骨折的初期则需要用活血化瘀血药,后期则需要接骨虚筋骨并配合补气血,强筋骨的药物有利于骨折的愈合。但大多为外敷就可以了,我父亲从事几十年中医骨伤治疗,从没有开过三七粉让患者吃,一样愈合得很好。具体也要看看你骨折的情况和部位,切不要盲目听信广告的一些效果。祝你早日康复
7,最新章节第1239章 整个人都不好了
赤峰来了,本为神王,但是现在也被这种清香所诱惑,感觉周身举霞,宛若要飞升般。
不过,当他看到曹德后,眼神顿时冰冷,恨不得一掌拍过去,将那曹德打成肉酱,形神皆杀。
跟他同样心情的自然还有鲲龙与三头神龙云拓,最后,他们冷哼了一声,眼神阴鸷,因为黎九霄神王在此,他们难以占到便宜。
几人原本要离去,可赤峰很强势,走到近前看了又看,可谓鹰视狼顾,对曹德的杀意与恫吓不加掩饰。
这还是有黎九霄、萧诗韵在场的缘故,若非如此,他真有可能会心狠手辣,直接就下死手。
“小子,你最好一辈子躲在他人背后,不然的话,我随时准备斩掉你的首级!”
三头神龙云拓放狠话,对曹德暗中传音,那种目光太阴冷了,他恨极曹德。他是神级高手,而上次却被眼前的少年用狼牙棒硬是打爆头颅,咳血而昏死过去,太难堪与丢人了。
此时,鲲龙双手握刀,森冷的刀气破人心神,他也是杀机无尽。
楚风顿时不爽,这些人一个个耀武扬威,来到他的近前,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吗?要杀他性命。
“冤冤相报何时了,赤峰你好歹也是神王,有些气度好不好,不若坐下来喝一杯?”黎九霄开口。
黎神王的意思是,不求你做到相逢一笑泯恩仇,但是,也不用看到曹德就这般眼神怨毒,有大仇不要紧,以后战上一场就是,何必在这种场合下小家子气。
赤峰很霸道,拉着身边的白发神王当真就坐了下来,逼视楚风,给他压力,而且自顾倒了一杯酒。
同时,他一招手,示意鲲龙与三头神龙云拓也一起坐下来,给曹德来添堵,让他们这一桌人喝酒不痛快。
鲲龙、云拓见到九头鸟族的大神王赤峰这般强势,顿时胆气上涌,全都一语不发,带着冷笑坐了过来。
楚风无语,猴子、萧遥、鹏万里则是风中凌乱。
他们知道,黎九霄神王是无意的,想要化解眼下的敌意,但是,却是好心做了一件了不得的恶事。
须知,他们在红焖龙脊肉,更是涂抹蜜汁后小火烤九头鸟族的翅膀,这种珍肴给谁也不能给眼前的几人品尝,会出事儿。
黎九霄说完那些场面话,等到赤峰几人坐下来后,他自己也是有些傻眼,心中没底,略微打鼓。
“怎么,曹德,你要吓瘫了吗?看到本王坐下来,一语不发,脸色苍白,是不是内心极度恐惧?不过,我告诉你,就是跪在地上舔我的脚底板央求,我也不会放过你,将来必杀之!”
赤峰寒声道,脸色冷酷无情。
曹德上一次干掉了他的堂弟赤蒙,让他们这一族都动了真怒,岂容外人杀九头鸟,已经登上必杀名单!
楚风原本还有些心虚,毕竟在烧烤九头鸟族的蜜汁翅膀,但是现在听到这种话后,他火气上涌,顿时剑眉倒竖起来,一点也不怵了。
“我曹德怕过谁,将来的事我接着,今朝有酒今朝醉,来日我等着你!”楚风冷笑,直接自饮了一杯。
“曹德,你少狂妄,下次再交手,我直接灭你三魂七魄,让你永世不得超生!”云拓森然开口。
鲲龙更是眼神怨毒,死死地盯着楚风,刀气宛若要化成了实质的光束,从他的眸光传递过来。
“呵呵!”楚风冷笑。
对于云拓他还有点忌惮,但是面对现在鲲龙,他是一点也不在乎,自身已经是圣者,而且是大圣,还怕这所谓的昔日第一圣者?
显然,鲲龙对他有心理阴影了,看到他冷笑着望过来,双手顿时簌簌直抖,刀都晃动了,恨意无边。
“你给我拿稳点,在这种场合下,你再轻易动刀的话,有死无生!”楚风寒声道。
旁边,赤峰就自顾倒酒,反客为主,在这里强势无比,喝了一大杯,不仅如此,他还拎起一块红焖龙脊,直接咬下,顿时汁液流淌,鲜嫩肉质发光,让他觉得舌头都要融化了。
“不错!”
虽然痛恨曹德,但是,他对这种珍肴甚是满意。
接着,他又拎起一块涂抹着蜂蜜的金黄色烤翅,直接大快朵颐。
这一刻,楚风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动不动。
猴子、萧遥、鹏万里则更是身体绷紧,大气都没敢出,随时准备跑路,躲避神王发狂的可怕风暴。
黎九霄面皮抽动,他发现,自己错了,请赤峰坐下喝酒,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一向正直与本分,算是神王中的老实人,可是现在,他有些羞愧,这件事做的有些不厚道。
他暗自准备好,要庇护整片酒楼区域,要保护整条街区,不然的话赤峰癫狂后,多半要血洗此地,不堪设想。
这时,云拓、鲲龙也很不客气,就是为了给曹德添堵,坐下来后,直接大快朵颐,拎着烤翅就开啃。
然后,他们更是挑选了大块鲜嫩的红焖龙脊肉,满嘴流油,吃的甚爽。
“不错,味道鲜美,很是不俗。”
他们说道,不仅如此,还招呼身边的人坐下,很不讲究,让他们也跟着挥霍这种珍肴,那可真是一点也不客气。
此时,就是姬采萱、萧诗韵也都身体绷紧,做好了防御的准备,这两位女神王的脸上满是怪异之色,相当的警惕。
“好吃,不错,绝世珍肴!”
这些人开口。
此刻,楚风、猴子、萧遥都放下酒杯,正襟危坐,一语不发。
店家来了,见到后来的这群客人后,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小腿肚子都在转筋,浑身都在打哆嗦。
他脑子轰的一声,而后吓的昏死过去。
最后的关头,他在颤栗,内心恐惧无边,这叫什么事,龙吃龙,九头鸟吃九头鸟,太可怕了。
“不对!”
突然,九头鸟一声大叫,脸色变了,而后轰的一声站起身来,血气滔天,赤霞扭曲了虚空,让整座酒楼都炸开了,让整条街道都崩开了,大地沉陷,能量滔天。
这片地带,宛若世界末日来临一般,一切都要崩毁了,虚空皆扭曲!
黎九霄神王带着楚风、猴子、店家等人倒退,萧诗韵更是亲自裹带着自己的大侄儿萧遥退后,并且他们禁锢此地,不然的话,整片区域都要崩开,都要毁灭。
远处,三头神龙云拓与鲲龙等人比较倒霉,大口咳血,横飞了出去,若非赤峰有意控制,没有针对他们,这两人就要解体了,会很惨。
“曹德,黎九霄,你们欺人太甚!”赤峰怒了,血色长发飞舞,而后暴涨,像是赤红色的山洪决堤,向着楚风那里冲击过去,要将他洞穿。
“砰!”
黎九霄抬手,一面光轮浮现,旋转起来,在铿锵声中,将那血色长发挡住,当当作响,火星四溅。
“赤峰,你想干什么?”楚风第一时间跳脚。
“你找死!”赤峰火冒三丈,哪里还会顾忌形象等,他勃然大怒道:“你刚才给我们吃的食材是什么,那竟然是……九头鸟肉还有龙肉!你这卑微的虫子,想死吗?”
轰!
附近,顿时轰动了,远处一些酒楼上都站起身影,向这边望来,皆是高手,有神王等,庇护各自所在的酒楼没有崩塌。
不然的话,在赤峰的暴怒下,在他的恐怖神王规则冲击下,什么建筑物都存不下。
“你少要血口喷人,吃我的,喝我的,还想找借口杀我?”楚风叫道。
并且,他在第一时间,将最后一块金黄的烤翅给吃掉,来了个死无对证。
其余的都在赤峰的暴怒下毁灭了,什么都没留下来。
“你……”赤峰气的七窍生烟,简直不可忍受,这曹德最后关头还在啃九头鸟族的肉质,毁尸灭迹,太可耻,太可恨了。
旁边,鲲龙与三头神龙云拓听到结果后,脸色煞白,然后整个人都不好了,摇摇欲坠,差点摔倒。
他们仔细体会,然后默默回想,跟书中记载的龙肉印证,一刹那,他们全都眼前发黑,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
一刹那,鲲龙觉得肝疼,手捂自己的肝脏部位,盯着猴子将最后一块紫莹莹而又喷香的肝脏塞进嘴里,他一口老血直接喷了出去,这是气的,也是惊怒的,他感觉到了,那是他的肝!
下一刻,三头神龙云拓也是身体颤抖,看到萧遥用手帕擦去服食过龙髓后的嘴角残迹,他颤抖了起来,那是…他的!
“啊……”
这片地带响起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鲲龙、云拓、赤峰被气的大口咳血,险些昏厥过去,然后都发狂了,向前猛攻。
这里爆发大战!
显而易见,赤峰等人占不到便宜,即便赤峰身边跟着一个白发神王,但是对上的是谁?黎九霄,天下最强的几位神王之一!
况且,这里还有姬采萱,不弱于黎九霄。
而天纵神王萧诗韵更是萧遥的小姑姑,怎么可能会袖手旁观?
她们都享用了美食,于情于理都不能置之事外。
所以,赤峰即便发狂,也被打的横飞出去,满身是血,眼神再怨毒也没用,连带那白发神王也被重创,险些被打死在此地。
三头神龙云拓被萧诗韵一巴掌就给扇飞了,骨断筋折,若非留情,直接就炸开了,会形神俱灭。
至于鲲龙,这一次持刀劈向楚风,虽然很稳也很准,刀不离手,人刀合一,化成一道白光,但还是在瞬间被楚风的拳印打的大口吐血,圣刀断裂,斜飞出去,再也起不来身。
楚风是大圣,比起他这所谓雍州阵营当下的第一圣者强大太多。
所以,这片地带的战斗才开始就又迅速结束。本文转载,侵删
8,王峰十问李笑来首次回应拥有6位数比特币传闻
编者按:本文来自王峰十问(ID:wangfengshiwen),编辑:郑媚 美编:夹子。36氪经授权转载。对话时间:3月5日22点微信社群:3点钟火星财经创始学习群对话嘉宾:李笑来:中国比特币首富,著名天使投资人,硬币资本创办人,连续跨界创业者,英语培训名师,教育类书籍畅销书作家,著有《把时间当作朋友》《七年就是一辈子》《TOEFL核心词汇21天突破》等多本畅销书,现为情非得已(北京)科技有限公司创始人。李笑来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习惯性跨界者,曾做过销售、教书、写书、开公司,成为若干创业公司的创始合伙人,现致力于比特币相关联合创业和天使投资。王峰:火星财经发起人,蓝港互动集团(HK.8267)创始人,极客帮创投合伙人。以下为对话原文整理:王峰:今天这位嘉宾,我们无需介绍,因为他的名字叫,李笑来。欢迎笑来,你知道多少人说采访你很难吗?有人问我,你是怎么说服李笑来接受你采访的?我说,也不知道,难道真的是因为王峰十问火了?第一问王峰:有人说你是中国比特币首富,是在扑克牌排名第三的币圈大佬(前两位是中本聪和V神),据说白皮书上写上你的名字就不愁融钱,此外,你还是著名的知识IP,很多年轻人视你为偶像。你有很多成名作,《TOEFL核心词汇21天突破》位于同类畅销书前列多年,《通往财富自由之路》是得到上订阅最高的专栏。2016年,你在微博上曾说“一个普通人,只要不笨,一年是可以成长为全栈工程师的。用不着一万小时”,引发了很多知乎大神的争议,甚至嘲讽,记得当时看见这个消息的时候,我还去知乎看过评论。其实,上面提到的李笑来有两个:一个是中国比特币首富,一个是知识IP超级网红。说心里话,我更喜欢后一个,简单、率性。但前一个李笑来在我的心里多多少少开始变得有些复杂,琢磨不透。我的问题是,这两个李笑来,你更enjoy哪个自己?李笑来:我就是我呀,不存在“两个李笑来”。我没有太多的自我厌恶情绪 —— 年轻的时候多少会有一些。如果说,在别人眼里可能有“两个李笑来”的话,肯定是因为不了解我造成的,可说实话,让别人完全了解自己,这不从来都是不可能的事儿么?正如你看到的,在你眼中的两个李笑来,都是简单率性的,也都是有所争议的,不还是一回事儿么?只不过名头不一样而已,一个人做很多事儿不是很正常的吗?在不同的事情上,即便背后遵守着相通的逻辑,看起来也可能非常不同,这很自然。不过,enjoy myself 这事儿,越来越不容易。因为走入了一个自己从未设想过的境地。很多事情“措手不及”。这也是事实。铺天盖地负面的时候,没啥可慌张的,但心情不好,非常不好。我看起来很淡定,其实内心很脆弱的哈哈哈。至于“后继怎么做”,其实我想的比较少,因为本来手里就有很多停不下来的事儿。第二问王峰:今天是两会第三天,我注意到两会代表尤其是互联网界的代表,比如马化腾、李彦宏、丁磊、周鸿祎等都多次提及了区块链,媒体也给予了很多报道,其中,马化腾认为“区块链的确是一个很创新的技术,技术是好的,但是怎么用是另一方面。如果做ICO、数字货币,我觉得还是有很多风险的。”你怎样看马化腾的观点?如果你是马化腾,也出现在两会代表这样一个位置上,你会提什么建议?李笑来:腾讯当然不能ico,因为它已经ipo了……马化腾说的很正确啊,无论从哪一个角度。“如果我是马化腾……” 哈,这种问题不是不想回答,而是我从来不会这么想事儿 —— 因为我不是他,也不可能在他那个位置上,“不可能存在的事情”,是没必要花费时间精力思考或者意淫的。另外,区块链技术,将是未来很多大方向的基础,比如大数据,比如共享经济,比如物联网 —— 哪一个不重要的呢?哪一个不必需呢?所以,正视区块链技术是非常有必要的。我是觉得中国在区块链大国之路上,走了一点点弯路,有点可惜。王峰:还是技术最重要?技术大于模式吗?李笑来:技术本身,没多复杂。并且,只要是区块链技术,就一定要开源;不开源的话,人家就不跟你玩。所以,应用应该是比较重要的。王峰:但是互联网兴国之路,我们走得很顺啊!李笑来:大量区块链人才外流,你说是不是弯路之中?王峰:这是阶段性难题,嗯嗯。如果错过区块链,中国将会怎样?李笑来: 不存在“错过”的情况和可能。第三问王峰:其实我挺好奇的,听说你每天见很多人,拜访和求教者门庭若市。比如我的好朋友CSDN的蒋涛有一天说过,笑来这个兄弟,见起来已经不如当年那么容易了。当然他说你还是会见他的,毕竟你们是兄弟关系嘛。最近我有很多朋友来拜访,谈及区块链,款款都提起你,其中很多人都说在和你、老猫合作,可见你在这个江湖中的地位到了什么程度。我想知道的是,你每天会收到多少份白皮书,会直接check多少?接待多少慕名来访者?哎,我就想知道,币圈教父级人物李笑来老师的生活还正常吗?李笑来:蒋涛这么说的?哈,他找我的时候,他啥时候找我我都在的啊!哈,他上次找我的时候,我可是推了好几个预约见的 —— 为啥?老朋友啊,又不是第一天认识。白皮书收到多少?多到数不清;直接看多少?很少,因为和我一起干活的小朋友们比我更专业;接待多少人?其实并不多的,一天两三拨而已,毕竟每个人的时间都有限。我其实比较宅的。所以,不太喜欢走动。来了,就聊几句。哈。回答完了。第四问王峰:大量的公开消息是这么说的,2017年6月,你创办了数字货币EOS,这是一个允许开发者在其协议顶端创建区块链应用的新平台,很多人把它称为BlockChain3.0的标志性产品,足以见得这个产品在行业的影响力,仅5天的融资额就高达1.85亿美元。可是,去年9月4日国家叫停ICO之后,EOS官方随即在第二天宣布,你不是创始团队成员。到底是什么情况?你需要在这里澄清一次吗?你和BM关系现在怎样?EOS当时的官方声明李笑来:这里面多多少少有误传。首先,我是个投资者,而不是创始人或者联合创始人 —— 我多希望我是啊?!其次,我是个投资者,如果 EOS 是个骗局的话,我也是受害者。EOS 的 CTO Daniel Larimer 是老朋友,2013 年他做去中心化交易所的时候我就投资过他,后来一路支持。当他要加盟并领衔 EOS 开发团队的时候,我就投资了 EOS。“去年9月4日国家叫停ICO之后,EOS官方随即在第二天宣布,你不是创始团队成员” —— 我确实不是创始成员啊,我只是投资者,这并不是“澄清”,而是事实。只不过,当时他们可能以为不这么说的话对 EOS 有影响。Blockone 也挺悲惨的,跑到香港办公室,就是为了规避美国当时不明朗的法律条款。然后,中国本来是他们想要大力发展的社群基地,9月4号的政策,吓死他们了。当时他们可能以为不这么说的话对 EOS 有影响 —— 哈哈,我也有点寒心的,因为从另外一个角度看,他们这么做有点落井下石的意思,有点过河拆桥的意思…… 不过,又能怎样呢?我只能表示理解喽。得了吧,中间有一段时间破发,“声讨李笑来”的声音非常响亮…… 后来 EOS 价格涨上来了,就没动静了 —— 李笑来成了“薛定谔的骗子”,不确定是不是骗子,究竟是不是,看价格。当年在新东方讲课的时候,父亲住在医院,我却要按照新东方的“风格”讲课,心里焦急,也要“欢快地讲课,随时还要甩出段子”…… 你看到我心情不错,说明我当年的素养还在。第五问王峰:第五问啊,我的问题总是又臭又长啊,你先忍忍。今天,法币投资体系和数字货币投资体系似乎呈泾渭分明之势,前者代表了互联网,后者代表区块链。美团高级副总裁王慧文前不久在朋友圈调侃,“区块链撕裂了中国互联网,转移了中国互联网的主要矛盾,从巨头与创业公司的矛盾,转变成古典互联网与区块链之间的矛盾”,你对这句话怎么看?李笑来:哈哈,“古典互联网”,这个词有一天让我乐了很久。应该是陈怼怼(又称陈星星,大帅哥陈伟星)春节期间搞出来的一出戏。我说这个事儿会有点偏颇,因为我认识陈伟星,觉得他很酷。他做的事,我也要投。而另外一端的那个人,我本来就不认识,所以,我评价这事儿不太靠谱。不过,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我觉得这种所谓的矛盾并不存在吧?只不过是对某一个特定的事的看法各不相同而已。不存在什么“古典互联网”,互联网就是互联网,区块链也是互联网的一部分。你怎么可能指着你的肚子之外的部分说,这是“古典身体”,然后再接着说,“这个肚子和古典身体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中国互联网的主要矛盾?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互联网发展迅速造成了更大的贫富差距,引发了一定的社会矛盾,这倒是不能回避的事实。王峰:我听说你很早就做投资,但在法币投资上收效甚微。为什么进入比特币投资市场后,你能如此快速地上位,成为数字货币投资一哥?李笑来:在区块链领域之外,我做早期投资,收效甚微,这的确是事实,原因是什么呢?首先经验不足,其次人脉聊胜于无。我区块链世界之外的早期投资,基本上都是在熊市里做的,因为那样的时候,区块链世界里没我能做的事情。熊市里做什么都是错的,牛市里做什么都是对的……在区块链世界里呢?当人们为了区块链焦虑,为了区块链兴奋的时候,我在这个世界里已经生存了七年。我常常说,七年就是一辈子,我比大多数人多了一辈子的经验,所谓的“上位”,对我来说,已经是一辈子之前的事情了。区块链世界之外,做的早期投资,没啥名气。也确实做得很一般。王峰:嗯,我做早起投资是2007年,你呢?李笑来:在这个世界里,我的人脉就太广了…… 毕竟七年的积累。我是2014~2015这两年。王峰:追问一句,你认为目前最好的数字货币基金有哪几家,我查过你麾下硬币资本(INBlockchain)的网站,完全是英文版,上面写着China’s largest blockchain investment firm,真的是这样吗?哈哈。网站不错,挺酷的,我昨天看过,全英文。李笑来:顶多是“曾经最大”吧?哈哈。其实,比我们做得好的有很多啊!肖风的分布式,周硕基的FBG…… 论效率,我们也可能不如二宝(郭洪才),他就一个人,我们一堆人……现在很多正规军、精英部队跑步入场,我们的压力还是非常大的,无论是从战略上还是从战术上,都需要时时刻刻学习,时时刻刻升级,时时刻刻打磨。没有什么事是容易的。第六问王峰:薛蛮子说,笑来是他所见投资者中最具主见的人,“他极少盲从他人”,是个Die-hard believer,少有的真正懂得区块链的人。有朋友告诉我,有人找你融资,你要求他千万不要卖以太坊,如果卖,你可以自己出人民币兜底,把以太坊买回来。我偶然阅读了你的2017李笑来年度总结演讲,其中一句话印象深刻,“我长期以来一直是一个现金困难户,我账户上不会有很多现金的,都被我用来购买虚拟币”。有个段子,说你们有一次在一家川菜馆吃饭,4个人,你只点了8份豆干,4盘回锅肉。又有一次,你请8个人在苏州街美炉村餐馆吃饭,干脆直接点了8条纸包鲈鱼,每人一条,其他什么菜都没点。这是真的吗?你是那种一旦认准一件事是好的就死抱着不放的人吗?李笑来:这种点菜风格大家可以试一试,很有道理的:每家饭店都有招牌菜,一般这种招牌菜的价格是最实惠的…… 所以,只点它是最划算的,不是吗?哈哈。而且,用这种方法点菜,餐馆服务员们回一下子记住你,以后他们都会对你特别好……也许我会被描述为“最有主见”的人。其实这个描述不太准确。“最讲道理的人”可能更准确吧。所有的人都在追求真理,只不过大多数人并不在乎“真理”和“你以为的真理”之间的重大差异。很多情况下,我们只能靠学习与进步,逐步更加接近真理。所以,那些勤于学习的人,肯定是“善变”的。认知变了,选择就会变。明知道不正确,却要死抱不放的人,其实是很少见的吧?赵星: 按照陈伟星的风格说:这是古典点菜法和李笑来的主要矛盾。李笑来:你简直就是“耿直boy再世翻版”!王峰: 会不会正是因为你这样的笃定性格,让你进入数字货币市场后,能有今天这样的成就?李笑来:成就?唉,这个词放在我身上不对。我是被大势推起来的人。前些天我在朋友圈里发了张一只熊猫被困在大树枝头上的图片,注释语是:你以为我玩的开心哪?!我这是下不去了!我不觉得这事儿跟成就有必然关联,很多讲道理的人,在投资领域并不成功 —— 甚至,他们也有可能直接懒得进入投资领域,他们有更多其他的兴趣。说实话,我见到的聪明人大多数是投资领域之外的。还有另外一个惊人的事实,也许是我见识不广才有的错觉:我觉得投资圈里,聪明人其实很少。(这个可能在侧面说明:成功投资,很可能不需要聪明。)王峰:所以VC圈的钱好拿?李笑来:你这是神补刀。第七问王峰:我看过一些报道,说是你觉得每个人都需要学会计算机技术,2006年前后,你迷上了自由软件Linux,尤其酷爱Ubuntu系统。你曾想收集那些已经淘汰的计算机,把它们装上Linux系统配置好,然后把这些机器免费送给买不起或者不愿意买计算机的学生们用。第二年,你还提倡每个人都应该学会投资股票,甚至每个家长都应该给孩子开一个股票账号,让孩子从小就开始学习投资。我想问的是,你一直有布道情结吗?李笑来:说起 Ubuntu,后来被中译为“乌班图”,实在是太没文化了…… 罗永浩的翻译是,“有奔头”。牛逼吗?“布道情节”?这个词好玩。我都不知道有这个词存在。如果它存在,我肯定没有布道情节。要是有的话,我有的肯定是“分享习惯”,或者“分享精神”。我认为一切的知识,对理解者来说,分享都比独享更开心。王峰:此外,有人说你是币圈被误解的区块链布道者,你觉得自己被误解了吗?你一直被误解,有冤喊冤,快!李笑来:哈哈,很多很多地方呢。冤枉的地方也很多。比如,有个台湾人,叫郑伊庭,拿了我超过一百万美元的投资,赚了大钱之后却拒绝分享收益,甚至连投资款都没有退回,直接把我拉黑,还要向外界把我描述成一个“黑心投资人”,然后还真有很多不明真相的群众相信她。换作是你是否觉得冤?又比如,无论我投资了哪个项目,那个项目都会被称作“李笑来的币” —— 我只是投资者啊,也会看错啊,也会走眼啊…… 成功了倒好,失败了呢?我一样是“受害者”啊!只不过,我肯为自己的错误买单而已。然而,因此我也觉得负担很重,搞得我现在连公开投资都不太敢做了……再比如,“碰瓷”的人和团队蜂拥而至,我天天都“被站台”,很多我都不知道是什么人的人,不知道是什么项目的项目,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写上李笑来或者 INB 的名字,就开始推广宣传 —— 最近遇到一个最狠的,不仅如此做,还要在如此做之后获得大量流量之后再发一篇文章,“李笑来你凭什么说我们是骗子!”,他们的理由是,“我们自己从来都没有对外声称是你的投资,你的站台,顶多,是我们的少数用户这么做的!” 唉,花式碰瓷、花式陷害、花式反复碰瓷反复陷害。不过呢,要说最冤枉的,其实并非我个人,被误解最委屈的,也不是我个人。我觉得最冤枉是区块链以及相关的整个行业。随便举个例子,一帮逻辑不够严谨的人冲进来之后,整天大谈特谈“去中心化”,好像“去中心化”能够解决一切问题似的 —— 其实,去中心化只不过是手段,并非目的,并且还是众多手段当中的一个而已。并且,去中心化还与另外一个普世价值冲突,效率。所以,这帮人(他们以为是“自己人”)把区块链及其行业妖魔化了,还不自知。王峰:关乎去中心化不是万能的,你举了一个从冰箱拿啤酒的例子,哈哈。笑喷。李笑来:对啊,啤酒不够凉,来来来,我们再去中心化地冰镇一下!另外一个典型误解,认为区块链是传销。或者反过来,也经常能看到传销组织利用区块链的概念去欺骗群众。区块链冤啊,比窦娥和李笑来都更冤,不知道多冤出多少倍。冤屈太多了,必需马上下一个问题。王峰:干脆来火星财经办一个李笑来打假专栏。李笑来:有必要!第八问王峰:去年9月4日中国宣布停止ICO后,你从日本主动回到国内,快速把你的代表项目,基于EOS的内容分发公链Press One退币。这个是EOS之后,你又一个属于你自己的重要项目吗?如果不退币,你觉得它能跟现在的头部公链一较高下吗?我查过,小蚁市值496亿、波场市值201亿、唯链市值142亿、量子链市值121亿。你说过“哪怕这个世界没有规矩,我们有我们的道理”。我能理解为这是你的“投资正义”吗?李笑来:当时,从日本回来之后,退掉的不止 PressOne,ico.info 上总计 14 个项目,全部清退了。这些项目的币,之前都被我劝着,所以没有动过币;少数急需钱组队或者开发什么的,都是我垫付了一些人民币给他们。所以,清退工作几乎可以瞬间完成。PressOne 现在已经是落地项目了,渐进开发。网页链接再一次,对于不存在的事情我没办法花时间精力去思考 —— 退了就是退了,不存在“如果没退”。关于“市值”,现在区块链世界里的所谓“市值”大多是虚的,需要很久的时间才可能进一步落实,所以,这种比较其实意义并不大。至于“哪怕这个世界没有规矩,我们有我们的道理”,跟是否正义没关系,就是朴素的道理而已。王峰:“现在区块链世界里的所谓“市值”大多是虚的,需要很久的时间才可能进一步落实.”李笑来说。李笑来:很少有人认真思考这事儿:“正义”是一个成本很高的东西,盈利比较困难 。王峰:赚钱也要讲原则。李笑来:虽难却往,就是正义了。王峰:我觉得今年会很难。第九问王峰:今年以来,大量新项目涌入,众多机构投资者跑步入场,项目白皮书满天飞,市场供给猛然加大,这跟去年下半年大家闷声发大财的情况完全不一样了,闭着眼睛投资满地散钱的好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吗?市场渐冷,入局者却越来越多,套用经济学的一个术语,会不会最终有可能形成“堰塞湖效应”?你觉得你的区块链投资还能像去年那样一直赢下去吗?你给新入局的投资者有什么建议?李笑来:哈哈,春节期间有个朋友发朋友圈,“大佬们进场不是来接盘的,怎么可能涨呢?” 给我逗乐了。供给增加,需求却没多大变化,会发生什么呢?大一学生就可以做出正常推论吧?对新入局的投资者有什么建议?首先,建议大多数人不要入局;其次,少投少投再少投 —— 路很长,何必着急?王峰:现在很多人的推理不及大一啊。很抽象的回答啊,怎么?李笑来:这个“少投少投再少投”,其实是个方法论:项目数量少投一点每个项目资金量上少投一点每个项目比例上少占一点。几乎适用于所有人和机构。安全第一啊。投资大成者,其实都是风险厌恶型的 —— 这是我长期以来的观察结果。王峰:又,你累积投了多少个BC项目了?李笑来:很多。唉,之前还有很多社会投,就是不好意思不投的那种。以后我要克制。王峰:我找你投不能克制啊。李笑来:“少投少投再少投” —— 这个绝对是干货。很干很干,差点着火那种。第十问王峰:说点轻松的,历史上有个现象很有趣,就是牛人总是从同一个地方扎堆儿走出来。比如,儿时的周有光和赵元任、瞿秋白三位汉语语言学家就同住在江苏常州青果的一条巷子。而新东方则出来了徐小平、罗永浩和你,好像还有李丰,前年也离开IDG资本创办了峰瑞资本。你是怎么认识罗永浩的?你们关系怎么样?圈子里听说,谁求你都不一定真的管用,除了徐老师外。新东方出现了这么多能说会道的创业者,往往几年以后在各自领域都颇有建树,你认为新东方给予你们这批人的共同精神是什么?李笑来: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 —— 这就叫见识。见识不同,判断不同,决策不同,行为不同,结果不同。见过活人成功很重要!见过身边的活人成功很重要!见过身边优缺点的活人成功很重要!这就是为什么能人扎堆出现的原因。罗永浩和我是发小,高中就在一个学校。你们可能以为罗永浩在新东方讲课出名的,其实吧,高中的时候他就是全校的名人。李丰啊,罗永浩啊,都是我们在新东方闲着没事儿一起骑马打麻将的好朋友。他们给了我很多见识。而我写第二本书的时候,徐老师就帮忙作序 —— 他是天天忙着帮别人的人,有啥事儿需要求我啊?我个人是非常感激在新东方的那段时光,长达七年的时间。也感激新东方的那个环境,也感激在那里结交的一票朋友。新东方最重要的精神就是开放,学校很开放,校长俞敏洪很开放,同事也很开放,大家的思想同样很开放,开放是非常重要的,你提到的这些人,都有同样的特质,精神很开放,对新鲜事物有着足够的好奇心,也有足够的开放心态。徐老师是经常能让身边的人感到温暖的人,罕见。第十一问王峰:下一个问题,我怕你过来打我,各位付医药费。说点你可能不开心的事儿,前几年比特币大跌时你的基金因为加杠杆爆仓了吧?李笑来:反正十问我已经答完了,多了我可以选择不答……王峰:别啊,你从中得到了什么教训?你一生最失败的事情是什么?李笑来:卧槽,这个还真的不能不答…… 爆仓的不是我…… 也不是基金。是另外一个人。这个人后来的几年一直没放弃,现在成了区块链世界里的一个牛逼基金老大,他的基金叫 DFund。躁动。我不玩杠杆的,我是风险厌恶者。王峰:什么时候你开始觉得自己早晚一定要获得成功?同为创业者,我一直认为“念念不忘、终有回响”这句话很灵。人因执念而强大,人因梦想而伟大,你的执念和梦想是什么?李笑来: 这个倒不是我在装谦虚,我一直没觉得成功这个词用在我身上有啥意义。其实吧,人活的实在才好。王峰:哦?我们都觉得你很牛啊。李笑来:倒是年轻的时候,觉得自己挺成功的,因为赚钱不少…… 在新东方的那几年,我的思想变化是很多的 —— 洗尽铅华,真的是那七年里完成的。现在更新喜欢有机会跟牛逼的人聊聊天,涨涨见识。真的有很多高人 —— 只不过,之前没有机会(也可能是没有资格)见到而已。王峰:我觉得啊,你和老罗一个脾气,但你更聪明,老罗更懂美。李笑来:老罗比我聪明,你们没看出来而已。第十二问王峰:第十二问,还是四个小问题。李笑来:没有“下”了吧?简直是周总理的段子:下面呢?下面没有了。王峰:第一小问,你看到过这张照片吗?有什么感受?李笑来:这也是后来让我饱受争议的一张照片。那应该是五六年前的照片了,那个时候不知天高地厚…… 哈哈。幸亏,用的是美元,幸亏其实只是“一美元”的小额钞票……否则…… 否则我现在很难办罢?别拿这张照片逗我了。王峰:继续用下去,星星说要挑战美元霸权,用BTC。第二小问,江湖传言你有6位数的比特币,是真的吗?中间卖出去过多少?群成员:这个问题很重要!李笑来:曾经。现在没有那么多了,这中间开交易所的时候,银行账户总是各种花式被冻结,因为要保证在出现挤兑的时候有足够的储备,在熊市阶段不得不卖出去了一些,等几个月之后解冻,再也买不回来那么多了。群成员:到底还有多少?李笑来:曾经。现在没有那么多了,这中间开交易所的时候,银行账户总是各种花式被冻结,因为要保证在出现挤兑的时候有足够的储备,在熊市阶段不得不卖出去了一些,等几个月之后解冻,再也买不回来那么多了。王峰:追问一句,你最穷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李笑来: 没怎么太穷过。年轻的时候,我们都是大手大脚的,经常钱不够用,但人缘好,所以,就算借,也没缺过钱。群成员:现在 比特币 首富地址上 还有 16万个比特币。李笑来:大地址基本上都是交易所,不是个人的。并且,这种交易所,在安全意识上就是有问题的。很多人不知道,比特币私钥其实是相当于公开的,虽然很低很低的概率才可能被破解。但,你稍微有点数学常识就知道,万分之一的概率,并不意味着非要试过一万次才可能出现……那么多的价值,放在一个地址里,我是不敢的。别说现在不敢,2011 年就不敢。后来 2013 年给赵东投资的时候,我是用三个 2011 年的老钱包拼起来,构成对他的投资额的。王峰:第三小问,你那么喜欢写书,还会再写下去吗?李笑来:写字,是我的一个生活组成部分。我每天都固定写两三千字,十多年没有断过。现在也一样,只不过,不一定公开发表就是了。嗯,所以外人不知道,我写个专栏,其实很不费劲的,因为大量“拷贝粘贴”库存。王峰:第四小问,你还会有过去那样的焦虑吗?Finally.李笑来:真的是最后一个问题了吧?焦虑一直有。因为世界变化太快,肉身有点跟不上。有时候思考速度太快,自己行动跟不上的时候,也更是焦虑。只好想办法调节。群成员:十问李笑来 (下) 什么时候开始呢?李笑来:没有下了。王峰:嗯,知道吗,一定有人问我,十问李笑来(下)什么时候做?其实我没有具体时间表。因为我心里有一种直觉,属于李笑来的传奇,才刚刚开始……笑来谢谢你,各位,哈哈,(下)等着你。
9,全文一
【内容简介1】
这是一个关于友谊、爱情、信仰、行动、环保、食人和异类的故事。 现实的部分非常现实,不现实的部分非常诡异。
这是定柔第一次尝试写作“城市玄幻”:也就是说,这个故事主要发生在充满人迹的城市,妖类的活动非常有限。其实这主要是个现代爱情故事,只是加了一点玄幻的因素而已。与经典意义上的那种结构及地理完全虚构、非人类的比例大于人类的玄幻如《指环王》之类非常之不同。下面是俺吭哧出来的文案:
有谁会比狐狸更懂得浪漫?
玉觿,上古解结的工具。 媚珠,天狐至爱的凭证。 传说女人获得了媚珠便会爱上狐仙,修行了九百年的贺兰静霆却没有这个运气。 他爱了关皮皮八百年,爱过她的各种前世今生,从未成功。 这一次,他们再次相遇, 贺兰静霆会有好运吗?
【内容简介2】
如果把爱情还原成伊甸园的苹果, 你是愿意默默看着它凋落, 还是直面诱惑,去品尝它那醉人的滋味。 关皮皮平静地生活在偌大的C城,默默地工作,平静地爱人。一切的一切显得那么稳定、那么平凡,直到一个名叫贺兰静霆的人出现,她的命运轨迹开始发生微妙的偏离…… 异于常人的贺兰白天看不见任何东西,晚上却视力极佳。他对古玉研究甚透,是嗜花型素食主义者,而且他还有半夜边听降E调小夜曲边晒月亮的习惯……与神秘甚至诡异的贺兰邂逅看似巧合,实际是个意想不到的阴谋——贺兰八卦纯阴,而皮皮八卦纯阳,如果贺兰在皮皮爱上他时吃掉她的肝脏,便能修得正道,变身“天狐”。贺兰在皮皮身上“种香”,并赠与“媚珠”,以便随时掌握她的行踪,但是当皮皮遭遇友情与爱情的背叛,心灰意冷之时,她与贺兰的故事才真正开始…… 皮皮与贺兰之间只有一再错过的无奈,这能追溯到皮皮的N个前世,她的悲惨命运一直禁锢在贺兰父亲的诅咒中,每一世的她都只能在死于非命前夕才可以接受贺兰的爱。然而生命的旅程从未结束,坎坷无数却不曾放弃的贺兰能否在这一世改变他与皮皮的宿命……
【 作者简介】
施定柔:另名玄隐。著名网络作家。加拿大多伦多大学东亚系博士研究生。 先后毕业于华中师范大学中文系, McMaster University英文系。 2005年施定柔开始在网上发文,陆续出版《迷侠记》、《迷行记》、《迷神记》。她的文字细腻洒脱,言情味道浓郁,作品风靡一时,其“三迷”系列更被读者亲切的称为“定柔三迷”!与著名作家沧月齐名。 “三迷”系列之后施定柔开始转型,开始致力于都市言情题材的写作。陆续著有《沥川往事》《结爱·异客逢欢》。
【编辑推荐】
以前总有人对我说,看《沥川》吧,那是定柔的代表作。现在我可以对她们说,去看《结爱》吧,那才是定柔的代表作。因为在那里面倾注了更多的心血,记录了那段只属于关皮皮的独家记忆。书上市会不会下雪? 下雪时,喝着咖啡,看着《结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I think 。 ——朵朵 畅销作家施定柔继《沥川往事》之后,倾心打造—— 一段关于爱与信仰、泪与绝望,离奇与轮回的经典故事; 一部浪漫都市与超现实完美结合的言情力作! 彩虹堂大赛?全世爱?系列冠军,叫好叫座的都市典范。 延续《暮光之城》理智与情感的搏斗,灵魂与肉体的挣扎。 中国第一部浪漫都市与超现实结合的言情力作。它与《暮光之城》有很多共通的味道以及情感交汇的地方。也许因爱而爱很容易,但若是要他们放弃本性去爱人,每一天都在爱情与危险间摇荡,这样的感情怎不浓烈? 文章代入性极强,笔法纯熟生动,读者可借助施定柔的妙笔在魔幻世界里经历一次现实生活中不可能存在的爱情体验,但是这种体验又很真实,似乎这种不同寻常的事情正在某个城市不断上演。 情节曲折,虐恋情深。搞笑的地方极致搞笑烘托气氛,凄凉绝美的地方极致言情催人泪下。
“皮皮,今天你得请客。” “为什么?” “今天我小学毕业。这是毕业文凭,要不要看?” ---------------------- “对不起,我想,我们现在得谈谈赔偿的问题。” “什么赔偿。” “你当时是不是吐了?” “是啊。” “你还记得你往哪儿吐的吗?” “一只痰盂。” 贺兰静霆冷笑:“第一,那不是痰盂。第二,就算是痰盂,也是商代的痰盂。”
故事之所以是故事,因为它可以重复很多次。
也因为在很多人的心中,它能重复很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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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冷。
冬季没开始多久,关皮皮却觉得今天肯定是这一年最冷的一天了。昨夜一场大雪,据老一辈的人说是五十年难遇。因为C城的冬季多半没有雪的。如果有,也不长久,薄薄地下一层,第二天就化掉了。尽管如此,不少家长还是特地请了假,打算陪孩子们堆雪人、打雪仗,到头来多半是白白兴奋一场。而今天的雪,却有半尺来厚,荧荧地泛着蓝光,踩上去一脚一个坑,还发出嘎嘎的响声,好象踩在泡沫板上。比起北方,这也不算得冷,C城人措手不及地从箱子里找围巾、找手套、找暖帽。关皮皮都找出来了,出门时还是忘了带手套。从她的家到地铁站只需要步行十分钟,她只走了不到五分钟就冻得不行了。不得不折进一家早餐店要了杯热乎乎的豆浆捧在手里,喝下一大口,暖了暖肚子,才能继续向前。
这是一个忙碌的周一。碧空如洗,阳光灿烂得有些刺眼。路旁树枝的积雪被行人的足音震得簌簌下落。关皮皮看了看手表,七点半刚过。八点整的编前会,社长亲临,要作笔录,绝对不能迟到。
关皮皮走的是通向C城的主街。上班高峰期,道上车辆穿梭,行人拥挤。到了关键路口,几乎只能侧肩而行,像一群黑压压的企鹅。越过富宣百货,拐入一片住宅区,行人少些了,地铁站的标志也露出来了,关皮皮有些欣喜。地铁只用坐四站,出来就是报社大楼,都不用过街。
就在这时,迎面有人走过来,忽然站住,做出问路的样子。紧接着,关皮皮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气,有点像深山木蕨的味道。
“对不起,小姐。”
关皮皮正在埋头喝最后一口豆浆,冷不妨被人逼着止了步,差点呛着。
“呃——”
是个男人,声音很年轻,穿着件很薄的大衣,领子竖起来,灰色的围巾围住了大半张脸,戴着一个黑黑的墨镜。
“能帮个忙吗?”他的声音低低的,却有一种绵绵不绝的柔和,清越动听,好像调频立体声的晚间节目。
“什么事儿?”她问。
“我需要马上坐出租车,可是我看不见路。能帮我拦辆出租吗?”
盲人?
关皮皮不禁又看了他一眼。不像啊。说话的人比她高一个头,身量偏瘦,手中没有盲杖。
也许就是像她姨婆那样有严重的青光眼吧,关皮皮可不好意思细问。
“没问题。”她笑笑,“跟我来,路上滑,小心点。”
她反手过来,牵住了他的手。他戴着一双很薄的手套,几乎是丝质的。她觉得有些奇怪。这样寒冷的冬天,这种手套绝不可以御寒。而那人也觉察到她是赤着手来牵自己,忙把手套脱下来,也赤手去牵她。清冷冰凉的手指握上来,倒冻得她打了个寒战。关皮皮也不介意,带着他来到路边,伸手招车。
等了两分钟都没有看见空车,那人倒还镇定,不过拉着她的那只手却越拽越紧,有些紧张。关皮皮只得说:“现在是上班高峰,不是很容易招到出租。”
那人“嗯”了一声,忽然问了一个很怪的问题:“你怕狗吗?”
她摇头:“不怕。”
那人说:“我怕。”过了几秒钟,他不安地转过身,似乎在倾听着什么,又说:“如果有狗追我,你会保护我吗?”
关皮皮扭脸过去看他,想笑,又怕他听见。他的脸包在围巾里,看不见神情,话声里有期待之意。
“当然。”她说。
对面有辆空车看见了她们,正等绿灯打弯。关皮皮抬起胳膊打算看表,突然听到一声狗吠。
回头一看,不远处,一条巨大的狼狗向他们冲了过来。后面跟着一个中年男人,跑得几乎和狗一样快,一边跑一边叫:“Joy! Joy!”
这条街因为靠近一个公园,溜狗的人很多。关皮皮曾在宠物店里打过工,知道这种德国狼犬品质超群:顽强、自信,并不容易激动,相反,大多数时候比较冷漠。
而这只狼狗以意想不到的速度冲过来,面目狰狞,不像狗,倒像是一匹发现猎物的饿狼。
关皮皮只觉胳膊一紧,身边的人全身僵硬,摆出抵抗的姿势。手掌不自觉地一拧,几乎要将她的胳膊捏断了。
关皮皮一向不怕狗,而且,她知道训练有素的德国狼犬是非常有纪律的。主人不发话,不会随意攻击。路上的行人不少,街对面的行人更多。她认为自己和那个男人都不是狼犬的目标。
可是,眼看着那只狗准确无误地向她们奔来,她还是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眼疾手快地拉着那人向出租车跑去。汽车刚到,还没停稳,关皮皮就冲过去飞速地打开后门,将那人推进车里,自己也紧接着钻进车内。正要关上车门,那狗也追到了,猛窜入后座,前腿搭在关皮皮的肩上,隔着她向里面那人狂吠。
“开车!快开车!”她对着司机叫道。
“车上有狗怎么开呀!”司机也是一肚子的气。
那狗有半人多高,关皮皮只好高高举起自己的双肩包顶住狼狗的头,不让它从自己的身边爬过去,伤到那位盲人男士。可是,等她回头一看,又不禁气恼。一百来斤的大狗压在自己身上,那人也不来帮忙。自个儿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老僧入定一般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头,好像上面有花。
“喂,帮帮忙好不?”
那人连头都不抬一下,好像没听见,继续看着手指头,神情肃穆,毫不理睬。
所幸这时狗的主人已经追到了。将狗琏猛力一拉,那狗不由得倒退了两尺,关皮皮赶紧关上车门。
司机一踩油门,在狗主人一叠声的道歉声中飞快离去。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同时,关皮皮也在自己身上嗅到了一股狗的气味,雪白的羽绒服上有几只狗的爪印。
“没伤着你吧?”恢复了镇定,那人问道。
“没有。”她仍在吁吁地喘气。
“你去哪里?我让司机先生送你。”
“青年路107号,C城晚报社。”她看表,八点差五分。糟糕,肯定迟到了。
男人转身过来,墨镜倒映着窗外的雪光:“刚才的事,多谢。”
“不客气。”
“小姐怎么称呼?”
“路人甲。”
男人的脸仍然包在围巾中,不过,他好像笑了笑,从怀里摸出钱包。又从钱包里摸出一张名片:“这是我的名片。如果有什么事需要帮忙,请来找我。”
她接过来,看了看,忍不住微笑。
上面只印着一个电话号码,剩下的是几行凸出的小点,盲文。可能是姓名和地址。
“哦,好的。”她随口应了一声。
一路无话。关皮皮在想自己的好友田欣能不能给她买到NK演唱会的六折票。车很快就到了。
关皮皮下了车。那人一直茫然地看着前方,虽然什么也看不见,却很礼貌地侧身过来,很郑重地对她说:“再见,谢谢你救了我。”
关皮皮一笑,“救”这个词太严重了。她原本有些愤懑这人不肯帮忙。转念一想,他本来怕狗才来求的自己,当时唯恐不能离狗远一点,还要帮她抵御,未免太为难了。何况他也给了自己一个当大侠的机会,就不再抱怨了。
“小事。下次出门记得带点防身的东西。”
“一定。”那人答应了,又问:“那你,没什么不舒服的吧?”
关皮皮摇头:“没有。”
进入报社大门时,关皮皮的手里还捏着装豆浆的纸杯。她早想扔掉,只是没有找到垃圾桶。路过一个垃圾桶,她便将纸杯连同那张名片一起扔进了垃圾箱。
接着,她连羽绒服都没有脱,就以第一速度冲向三楼会议室。迎面碰到站在门口的张主任。脸上一片阴寒:
“关皮皮,你迟到了。”
2
关皮皮觉得张主任的态度是可以理解的。昨天下班时他就反复叮嘱皮皮要准时到会,结果还是明知故犯。皮皮觉得很理亏,迅速从包里掏出了录音笔和记事本,对主任报歉地点了个头,飞身闪入会议室。
每一个人都在抽烟。
巨大的空调放着暖气,暖气和烟气搅在一起,皮皮就好像坐在烟囱里。
会议刚刚开始。社长说了这个月的重点报道,各部门汇报了重点选题和新辟栏目,广告部汇报了收支情况。
“上周C大有位学生因家庭冲突一怒之下杀死了自己的母亲,我们打算派记者做个大学生心理压力的调查。此外,为了参加年底文化部的‘十大文化好新闻’评选,我们草拟了五个弘扬传统文化的专题和专访,正在讨论中。”政文部主任谢煌看着自己的笔记本,漠无表情地说。
沉吟片刻,社长说道:“心理压力调查先缓一缓,看看司法机关的结论再说。如果是精神病,就是偶然事件,一切免谈。或者你就做心理压力的调查,不要提这件事。文化好新闻的选项题要快点定,这周末争取报上来。”
“好的。”
社长将目光移到工交部。
主任方南辉马上说:“V3铁路快要竣工了,做跟踪报道的记者吃睡都在大山里,比较辛苦。社里能否考虑给个特别补助?还有,小卫怀孕三个月,吐得很厉害,山区条件太差,依我看,还是把她调回政文部吧。”
社长点头:“补助没问题,不过份额得和副社长们先商量一下。小卫的事儿马上办,你今天就可以通知她回城。”
“她今天有孕检,已经回来了。”
“那就通知她不必回工地了。”
……
例会特别长。每张口都在不停地说话,同时无休无止地吐着烟雾。
皮皮一面录音,一面速记,头昏脑胀地等待会议结束。
两个半小时之后,社长终于说:“今天就到这里。小关,你去弄个会议记录,打成简报发到各部吧。”
关皮皮满口答应,胸中猛然一阵烦恶,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捂着嘴直奔了厕所。
C城上个月流行过一阵甲肝,据说是从早点摊子开始的。C城人都有在外面吃早饭的习惯。虽然都是一次性的碗筷,甲肝还是流行开了。关皮皮怀疑自己早上吃了从外面买来的肉包子,不干净。又怀疑那杯豆浆有问题。总之,她这一吐就没停住,一直吐到眼冒金星、脸皮发绿,才捂着肚子,扶着墙,一步一挨地蹭回总编办。
却不料在办公室的门口迎面碰上了她的顶头上司,总编室主任杜文光。
“怎么?不舒服吗?”总编主任是管记者的。记者皆桀骜不驯,只有比他们更桀骜才镇得住。所以杜文光素日的作派便是沉着冷峻,不苟言笑。被不苟言笑的人这么问了一句,皮皮顿觉受宠若惊:“没事,可能是吃坏了东西。”
主任的口气更加关切了:“那快回家休息,我叫办公室派个车送你。”
“不不不,真的没事儿。社长要弄份会议纪要,弄好了我再请假吧。”
见她态度坚决,杜文光没有多说,点点头:“好吧,不行的话明天再交。要不你先写个草稿,我让小计修改一下发出去。”
小计也是总编办的秘书,做事是出了名的不靠谱,因为有后台,也弄不走。不然,总编室不大,何至于要两个秘书呢。
皮皮坚定地摇头:“小计今天也挺忙的,要整理档案。还是我来吧,不行再请她帮忙。”
强忍着胃里的阵阵痉挛,皮皮硬着头皮写纪要。一直到写完草稿,症状也没减轻,只是胃里的东西早已吐光了,所以也吐不出来。皮皮觉得,再挺下去就要壮烈牺牲了,便将草稿托给小计修改。自己拿着一把塑料袋,不好意思麻烦公家派车,也舍不得坐出租,出了大门直奔地铁车站。
与此同时,手机忽然响了。
“嗨,皮皮。”电话那头传来闷闷的声音,线路沙沙作响,还有似是而非的回声。可是,陶家麟的声音,怎么变她都听得出来。
“家麟。”皮皮虚弱地答应着。
“书买了吗?”
“买了呀。”
“下班时候能顺便送过来吗?我急着要用。”
“好的。”皮皮本想告诉他自己今天不舒服。转念一想,也许只是暂时的,到了下午就好了,那就还是去一趟吧。难得家麟求她办回事,在皮皮的记忆里还没有几次呢。
“几点来?我在寝室里等着你。”
“大概五点半。”
“行,等会儿见。”
“好——”皮皮还想说点话,那边已经挂了。
不知为什么,每次通话都这么短,连句寒暄都没有。
也许就是太熟悉了吧。熟悉到一个眉头、一道眼色都已心领神会。
这就是皮皮与家麟,从小是邻居,幼儿园里就认识,小学、中学共一个班。高中分了文理科,也是在一个学校。
从小到大都用同一个邮政编码。
唯一不同的是,进了高中之后,皮皮的成绩直线下降,而家麟则是雷打不动的年级第一。加上又高又帅,还是篮球队长,成了无数女生心仪的偶像。
可是皮皮并不觉得家麟有多好看。至少到不了同学们说的“酷毙”或者“帅呆”的地步。因为皮皮见过流鼻涕的家麟,见过换乳牙说话漏风的家麟,见过发黄疸住院的家麟。且不说抽条时期的家麟四肢细长、头大如斗,远看上去既像大蘑菇又像火星人。后来家麟的唇上又多了一层细黑的茸毛,说话喉节在脖间上下滚动,皮皮好一阵子不习惯,都不敢往他脸上看。
当然啦,从小一起上过幼儿园的人自然会比旁人亲近些。
高一的一天,吃了午饭的家麟突然出现皮皮的座位旁,小声提出要去逛商店。
“买什么?”皮皮吓了一跳。因为一般来说,班上的男生从来不主动找女生说话的。特别是像家麟这样的。年级第一,高高在上,就得拽着。
“买衣服。”
他们约好在校门口碰头。躲过几道狐疑的目光,皮皮跟着家麟出了东门。右边就是服装市场,长长一条街,满是从乡下赶来进货的商人。
家麟问:“你穿几号的裤子?”
“给我……买裤子?”
“嗯。”
“为,为什么?”皮皮脸红了,结巴了。
“嗯——”家麟一连嗯了几声,没说话。只对着衣店的老板说:“我要这条,黑的,对,给她穿。老板您是裁缝吧,多少号您肯定知道。”
那时皮皮和家麟都穿浅灰色的校服。校服通常是一人两套。可是皮皮家穷,只买了一套,几乎是天天穿的。好在那是春装的式样,里面还要穿个圆领衫,勤洗勤换也不是特别脏。
两人都不擅长砍价,交钱的时候见老板的嘴角微微上扬,皮皮觉得家麟定是吃亏了。
路过道旁的公厕,家麟把裤子塞给她:“去试一试,看合不合适。”
那个女厕不太干净,皮皮不愿意,别扭地说:“非要现在试吗?”
家麟低着头看自己的脚趾:“嗯。现在试比较好。”
皮皮进去了,脱下裤子才知道,虽然买了超长带护翼的卫生巾,裤子还是被浸湿了一大片,红红的一团,特别显眼。刚才在食堂打饭,排那么长的队,想必是人人都看见了。
真是糗到家了。
红着脸换了衣服出来,见家麟还在门外等着她,皮皮连忙掏出两块钱,拉着他往冷饮店里走:“我请你吃冰棒。”
家麟很大方的接受了。等到皮皮要给自己买一根时,家麟拦住了她,对冷饮店的人说:“你有热的果珍吗?”
——这是皮皮最喜欢回忆的往事之一。一闭眼,家麟低头看脚趾头的样子便从脑海里钻出来。
吃了止吐药,又在床上躺了两个小时,皮皮觉得好多了。惦记着那份未完成的纪要,她拎着包,不顾奶奶的劝阻,坐地铁回到报社。
她在电梯里遇到了小卫,也就是政文部的女记者卫青檀。
“啊,青檀姐,你回来了?”
“感谢组织的关怀,我调回政文部了。皮皮,我找你帮忙,你能来我的办公室坐一下吗?”
除了羡慕记者这门职业,皮皮还羡慕记者们的生活方式:不用坐班。皮皮觉得当记者真是再理想不过的工作了。她天生好奇,又喜欢故事,可是并不是有了好奇心你就可以听到有趣的故事,人家不会轻易讲给你,除非你是记者。
“好啊!”
卫青檀身高一米七九,块头很大,不认识的人还以为她是打蓝球的。不过,一向健康的卫青檀怀孕了,脸也成了绿的,但她精神很好:“皮皮,这个送给你!”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她,皮皮打开一看,是一个漂亮的绿松石手镯。
“唉……这个,怎么好意思呢?很贵重吧?”虽说记者群里就数青檀和皮皮的关系最好,但青檀总在外面跑,打交道的机会并不是很多,也没有亲近到互送礼物的份上。
“当然是免费得的。我有好几个呢。记不记得上次我写了一个报道,说有个绿松石加工厂,附近有个上好的宝石矿,却没有能力加工?”
“记得呀。”
“省里挺重视那篇报道的,给那个厂拨了几百万的贷款呢。”
“哦,贿赂啊?”皮皮笑着说。
“临走时送的纪念品。原产地的东西都不贵,到了珠宝商那里就翻倍了。”
“有事找我?”
“不是说你想当记者吗?”
“是啊!”皮皮嗅到苗头,顿时兴奋了。
“是这样。最近中央不是要弘扬传统文化吗?我有个采访对象,准备做个专版。可是这人很神秘,听说从来不见记者,也拒绝任何采访。我有朋友在其它报社也打过他的主意,全都吃了闭门羹。”
“能不能先做个外围采访?比如采访他的同事、同学、朋友、家属什么的。”皮皮想起了上周的新闻课作业,很高兴自己能说出几个专业词汇。
“外围采访我已经做了一些。”卫青檀从桌上拿出一个文件夹,里面有薄薄的几张纸,还有一卷录音带,“他的资料很少。”
“为什么?”皮皮问道,“他是钱钟书啊?” 据她所知,名人的资料一向很多,八卦的,绯闻的,到网上一Google,粉丝团里都能惊爆出一些内幕。
“他倒不是钱钟书,不过他的老师宋屺在文物界的地位和钱钟书一样,被称为‘玉学泰斗’。宋屺去世之后,这个人被认为是玉器界崛起的新秀,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说的话和宋屺一样有权威。”
文物?玉器?——这和皮皮的知识很不搭界啊。
“他叫贺兰静霆。古玉专家、鉴赏家、收藏家。这人深居简出,只有一个头衔:C城博物馆资深顾问。”
皮皮笑道:“C城博物馆?C城博物馆不是就在这附近吗?我假装去参观,可以冷不防拍他一张照片。”
“皮皮,未经本人同意而刊登照片,那是违法行为。还记不记得半年前有个很红火的C市商报?只因为登了贺兰静霆的一张侧影,就被他告到法庭。他请来全国最好的律师,上纲上线,究追猛打,将那报纸罚得一塌糊涂,差点倒闭了。”
这年头穷人哪敢惹关司?皮皮吐了吐舌头:“这样的人,你还敢采访啊?不怕惹麻烦啊?”
“所以我让你去啊。一来你的目标小,可以混迹人群,对他偷偷地观察;二来,你可以先设法软化他,软化得差不多了,我再出动。怎么样?我最近孕期反应特严重,天天吐,实在不能跑了。这篇报道我们联合署名,认真写,然后去参加今年文化部的‘十大文化好新闻’竞赛,如果得了奖,你就可以向社长磨叽,让他把你调到周末版,或者娱乐版,这样你不就当上记者了?”
皮皮很激动地说:“真的吗?真的可以这样吗?我真的可以转成记者?”
俗话说,隔行如隔山。皮皮是新闻单位的秘书,虽也沾着“新闻”两个字,工作性质与待遇都与记者相差甚远。
“怎么不行?又不是没先例。何况,你现在不是也在修新闻专业的本科吗?学历资历都有了,当然可以转啦。那,你拿着我的相机,看好了,这是尼康的专业相机,镜头都是上万块钱的,你可得保管好了。我去找杜文光,让他给你开个实习记者证。就说我身体不好,需要你在业余时间给我帮帮忙,他肯定会答应的。你干是不干?如果不干我只好找小计了。”
“干!干!”
“行,你先看看资料吧。我知道的全在那儿了。对不起,你是不是用了香水?我得去吐了……妈呀,都三个月了,还是天天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啊。”卫青檀捂着口,往门外冲去。
3
人生在世,想不留下什么资料,太难了。
在皮皮生活的国度里,一个人的档案记录是从小学开始的。档案里会有升学考试的成绩,会有老师和学校的鉴定,会有文凭的证明、奖励证书、体检表格、入团入党的申请,以及转移组织关系的纪录。如果你不幸犯了严重的错误,页码则会翻倍:会有事由和诉状,会有证人口供,会有单位或法院的结论、处理意见、本人的申诉、检查,等等,等等。
所以关皮皮就不明白了。
为什么擅长写调查报告的卫青檀竟然弄不到一份关于贺兰静霆的像样资料。
文件夹里只有几份从过期报纸和考古杂志上复印下来采访,关于宋屺的。只有一次专访谈到了贺兰静霆,看前后文的暗示,还是因为那年贺兰静霆成功地识别出一批即将当作仿制品出境的国家一级文物,成为当年文物界的头条新闻。可贺兰静霆固执地拒绝采访,为了给新闻界一个交待,宋屺才破例多提了他几句。
正是这多提的几句,给了皮皮一些蛛丝马迹。
原来贺兰静霆从小跟着宋屺生活在琉璃厂,后来又跟他进了故宫博物院,帮他整理玉器,最后又跟着他住进北大,名为弟子实为养子。被国家表彰为“人民鉴赏家”的宋屺竟是个虔诚的居士,终身未婚,只收过两个学生。大弟子早年车祸故去,二弟子倒是学业有成,可是分配工作不到一年,却因“作风问题”被退了回来。那个年代,作风问题是大事儿。于是,二弟子背着处分被分配到一个穷乡僻壤的中学教书,从此默默无闻直至郁郁而终。此事虽与宋屺无关,宋屺却受了刺激,固执地认为弟子不教师之过也,愧为人师,发誓从此不再收任何学生。贺兰静霆便成了他唯一的衣钵传人。
看完所有的资料后,皮皮终于明白为什么贺兰静霆的资料那么少。
他没有上过学,一天也没有。
C城并不很大,C城博物馆也并不那么有名,专业背景如此显赫的贺兰静霆却悄悄地选择了在这里定居,是韬晦之计吗?
关皮皮灵机一动,拨了一个电话。
那边,一个娇滴滴的声音:“皮皮呀。”
“佩佩,”难得天下第一忙的张小姐有空,皮皮赶紧长话短说,“你认得市博物馆的人吗?”
“等等,好像认得一个,我给你查查看。”不过五秒钟,佩佩报了一个号码,“你找他吧,就说是我叫你来的。他在保安室,叫冯新华。”
“嗯嗯,记下了,谢谢。”
“没时间聊天,我正在采访。再见。”
“哎——”
那边的人风风火火地挂断了电话。
皮皮拔通了那个号码,是手机。
“喂,哪位?”
皮皮报了佩佩的名字,那人口气明显热情了:“您找我有事吗?”
“是这样,您认识贺兰静霆先生吗?”
“认识,不过不熟。他是顾问,白天很少来上班。”
“他通常是什么时候在博物馆?”
“晚上七点之后。”
“怎么,你们这里还有夜班啊?”
“嗯,博物馆的很多藏品白天都在展览,想做研究就只好晚上来咯。这里好些研究员都是晚上上班的。”
“能介绍我和他认识吗?”
“您是新闻单位的吧?”那人果然敏感。
“C城晚报。”
“没戏,他从不接待记者。”
“冯大哥,你帮帮我,好不好?”皮皮嗲声了。这一招她是从卫青檀那里学来的。别看卫青檀人高马大,声如宏钟,发起嗲来照样能腻死人。
那人沉吟片刻,说:“这样吧,今晚七点半你过来,我告诉你他在哪里,你自己想办法认识他吧。千万别说是报社的,说了绝对没戏了。”
“好的好的!谢谢大哥!”
放下电话,皮皮把上午堆积下来的例行工作赶紧做完,下了班,到楼下便利店买了一箱八宝粥,扛着它气喘吁吁地坐地铁、转公汽、坐轮渡、再转公汽,来到陶家麟的寝室。在全体男生愕然的目光中,皮皮像码头工人一样将八宝粥从肩上御下来,掏出书放到桌上,挥汗四顾,对着微微发窘的家麟灿然一笑:
“家麟,书在这儿,我有事,得马上走了。”
“吃了饭再走吧,什么事那么急?”
“我有采访任务。可能已经晚了,得七点半以前赶到博物馆。”皮皮把这话说得很响亮,故意让全寝室的男生都听见。私下里,她总觉得像家麟那样家世好、学业优秀的男生作了她这个走读大专女生的男朋友,有点亏了。在外人眼里,她再怎么努力也是个T湖大学的,跟C城大学不般配。岂知宿舍里的男生根本不在乎这个,大家都在抢着喝八宝粥。
“需要我帮什么忙吗?”家麟问,拾起桌上的自行车钥匙,“我送你去车站。”
“不用不用,你好好学习,我过几天再来找你。”皮皮连连摆手,急匆匆地要走。
家麟还是执意送皮皮上了汽车。
两人在车站里等了十分钟,家麟忽然问:“皮皮,为什么每次你来,都走得那么急?”
“呃——”
皮皮哑然了。
这大约是第N次找借口逃离C大了。总之,每次一到校门口,看见那个球状的巨型石雕,再看着上面几个隶书大字:“团结、进取、严谨、求实”,森森然就有了恐惧感。好像这不是她该来的地方,好像这里不欢迎她。还有,和家麟熟识的人总是问她是哪个系的,她总得解释,她不是C大的,是T大的。然后她就尽量不提T大。著名的野鸡大学嘛,谁提谁耻辱。
皮皮觉得自己比较惨:她毕业于C城一中,排名第一的省重点。可是她没什么可骄傲的,因为成绩差。到了T湖大学,她成绩好了,又没什么可骄傲的,因为T湖大学太差。毕业到了人人羡慕的C城晚报,还骄傲不起来,因为她不是记者,只是行政人员。
总之,她到哪里都没做过正牌。正牌是什么感觉,她一次也没体会过。
这种怨念家麟是不会理解的。
就像她和家麟的人生,开始都是一样的,渐渐就千差万别了。
从幼儿园一直到初中,皮皮家与家麟家同住一个宿舍楼、门对门,住房面积与家庭收入几乎完全相等。皮皮爸是优秀工人、先进工作者。皮皮妈在幼儿园里当保育员。家麟爸在是厂里的技术员,妈妈是出纳。
后来,家麟的父母因为都有大学文凭,渐渐升职。爸爸变成了厂长,妈妈跳槽进了审计局,不几年功夫,就被提拔成处长。他们搬到与皮皮家一街之隔的“干部楼”里。住房面积顿时比他们大了四倍。皮皮家还在用蹲坑和淋浴的时候,家麟的家里已经开始用抽水马桶和浴缸了。皮皮和奶奶同睡一张破旧的棚子床;家麟则有自己专门的房间,睡席梦思,床单被套每周换两次。再往后,家麟爸调到工业厅当厅长;皮皮爸却下了岗,不得不每天四点半钟起床,扛着一个大包,徒步到两站路外的一条街上抢位置摆地摊卖杂志和盗版书。卖的杂志都不敢拿回来给皮皮看。
可是,两家的交情还是很好。逢年过节,陶家会打发家麟过来给“关叔叔”拜年、送年货。关家也会打发皮皮送一大篮子肉丸子、卤牛肉和豆瓣酱回去。家麟的全家都爱吃关奶奶亲手做的豆瓣酱,年复一年,乐此不疲。有一年家麟爸去俄罗斯考察三个月,知道那里除了鱼罐头和土豆就没什么可吃的了,还特地来央求关奶奶做一瓶豆瓣酱带去。关奶奶因此便一门心思地想用自己的豆瓣酱为皮皮开路,将她送到家麟家做媳妇。皮皮高中一毕业,奶奶就成日地在她耳边唠叨:“家麟这孩子多好啊。性情好,又知礼,能善待女孩子。皮皮呀,你若是做了他的妻子,以后可有享不完福哪!”
皮皮当然喜欢家麟。十几年中,她只和家麟伴过几次嘴,连一场像样的架都没吵过。她们之间没有起伏、没有眼泪、没有分离、没有守候、没有痴迷、也没有激情——一切都是淡淡的。
可是,皮皮觉得,她与家麟的恋爱从三岁合伙偷饼干时就开始了。每次过家家他们都是夫妻。十岁的时候他们甚至讨论过要生几个小孩、看完《射雕》他们又认定在水里淹死是最美的死法。家麟还向皮皮保证,虽然他动不动就挨妈妈的打,这辈子他绝不碰皮皮和他们的孩子一个手指。
四岁时的一天,家麟第一次把皮皮弄哭了。
原来过年的时候他收到很多压岁钱,便向皮皮炫耀。皮皮一分钱也没有,就哭了。为了安慰她,家麟只好把自己的压岁钱交给她。
他还保证以后把每年的压岁钱都交给她。
说话算话,压岁钱一直交到皮皮二十一岁。皮皮不要家麟还不乐意,硬要她拿着,说这是传统。
皮皮憎恨考试。尤其憎恨高考。
因为高考终于将他们分开了。
家麟以本校最高分进了C城大学国际贸易系。一向被认为是考不上大学的皮皮也考出了高于自己估计的成绩,够上三类本科。可是,那年头想上大学的人挤破脑袋了。在C城这个中学密集、竞争激烈的城市里,卡在线上的人多了去了,分数够了,进不进得了大学就全要靠关系。用本地的话说,要找人“递条子”。
皮皮度过了有生以来最为焦虑的一个夏天。
为了能递上条子,父母把所有的亲戚、亲戚的朋友、三姑六婆、七爷八舅的门路都找过了。全家砸锅卖铁地买礼物,一家一家地求,一家一家地送——也就是些水果和烟酒,不名贵,人家也不当回事,点了头,都说不能保证。忙碌了一整个夏天,爸妈的脸全都黑瘦了,一条路也没走通,一张条子也没递到。皮皮的档案还是被三类大学踢了出来,进了专科。早知如此,何必忙碌?皮皮的成绩远高于专科,这回皮皮爸死活也不答应让皮皮读她喜欢的新闻系,逼着她选了看似更实惠、更好找工作的行政管理。皮皮于是进了T湖大学。
T湖大学与C城大学,一个是人人皆知的“野鸡大学”,一个是全国著名的重点大学;一个在城北,一个在城南。一趟车坐下来,要两个半小时。知道录取消息的那天晚上,皮皮独自伤心了一夜,知道自己和家麟不会像以前那样天天见面了。
开学那天,皮皮报完道,提着行李没精打采地往寝室的方向走。走着走着,面前一道阴影。她的肩膀忽然一轻,有人替她提起了双肩包。
抬头一看,是家麟。
皮皮呆住了。
那是一个炎热的秋季,梧桐树上蝉声咶噪。热气一波一波的散发着。家麟背着光站在她面前,一手插着短裤的荷包,一手拎着沉重无比的双肩包。修长的身影带给她一阵短暂的清凉。
见皮皮半天不说话,家麟“嗨”了一声,说:“皮皮,上次那个故事,你还没讲完哪。”
那一刻,家麟真是帅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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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皮一次也没去过C城博物馆,虽然她从小就在这个城市里长大,倒是上学时候天天路过它。也不知道是什么派的设计风格,整个博物馆看上去就像一具棺材,狭长的方形,死气沉沉的银灰色。报纸上说,博物馆曾经过数次翻修,里面的装饰和设施都极其考究,成了C城主要的对外窗口和文化标志。
可是,小时候,皮皮的爸妈却宁肯带她去公园也不去博物馆。还吓唬她说,博物馆里什么也没有,就有几具古代的棺材。后来他们又坦白说不去博物馆的主要原因是那里厕所不好。清一色的坐式马桶,很不习惯。
他们说得不错。
C城博物馆引以为傲的藏品正是战国墓葬和汉代古尸。此外,还有丰富的青铜器和玉器。
天已经完全黑了。轻雪无声,悄悄洒落。皮皮从汽车上下来,狠狠地用围巾将脖子又绕了一圈,看了看手表,八点整。冯新华正在门口的保安值班室里等她。
进了大门,迎面扑来一团暖气,一看旁边的温度计,二十六度。皮皮顿时觉得热了,赶紧脱下围巾和大衣。
不知是为了创收还是为了活跃地方文化,博物馆在晚间开了很多少儿学习班:美术班、陶艺班、书法班、朗诵班、围棋班等等、等等,各种层次的都有。孩子们从另一道门出入,嘻嘻哈哈、人来人往,加上一旁等候着的家长,十分热闹。
越过这道门便是博物管的行政区和库区。幽长的走廊顿时安静下来,淡黄的灯光洒在铮亮的地板上,足音跫跫,带着回声。在路上,冯新华介绍说:
“我们正在走向博物馆的库区。我是保安,希望你以人品担保你不会乱碰馆内的东西。”他指了指路边摆放的一尊佛像说:“别看它没放在展厅里,这个东西是宋代的。”
那是一个残破的头像,鼻子已经不见了,蓦然摆放在红木支架上,有股罕见的沧桑。
“想当年,红卫兵真是干了不少的坏事呢。”冯新华说道。
走廊上有几间办公室的门是虚掩的,明亮的灯光从里面射出来。冯新华说得不错,这里果然有夜间上班的研究人员。
过了一会儿,冯新华忽然站住,说道:“我已经替你打听过了。最近A省博物馆和我们交换展出一批藏品,是明清时期的玉器。贺兰先生这一周都在库房里做研究。——库房马上就到了,进去之后和他怎么说,想好了吗?”
“嗯……我就说我是您的表妹,对古玉非常感兴趣,想请教他几个关于古玉方面的问题。行不?”
“嗯,这个主意不错。”
皮皮接下来的打算是,她以T湖大学中文系学生会的名义邀请贺兰静霆去作一个古玉知识的讲座。由于博物馆与地方文化教育部门有着密切的合作关系,一般不拒绝学校方面来的邀请。讲座结束之后,她会趁机对贺兰静霆说校报想对做一个简单的采访。校报发行量只有几百份,相信贺兰静霆不会介意。至于这个采访会不会“不慎”被外报转载,那就不好说了。
经过几道烦琐的安全检查,冯新华带着皮皮进了库房。
隔着一排巨大的收藏柜,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道人影,低声说:“他就在那里,去吧。”
不知为什么,皮皮突然有点紧张。她没有马上移步,而是躲在柜子后面观察了一下。
从背影上看,贺兰静霆是个年轻人。外面那么冷,他只穿着件质料很薄的亚麻衬衫,露出白皙的皮肤。个子有点瘦,却不纤弱。他比皮皮见过的任何一个男人都干净,好像一块被人摩挲多年的羊脂白玉那样一尘不染。
库房由一组一组的藏柜组成的。空间很大,当中空出一大块地方,摆着古式的方桌和圈椅。四周散放着几组式样典雅、做工考究的螭纹沙发。贺兰静霆坐在一张靠窗的椅子上,手拿铅笔,对着红木茶几上的一只雕花玉杯,在素描本上轻轻地勾勒着。茶几上除了玉杯,还放着一只小号放大镜和一只雪茄烟大小的聚光电筒。
蓦然间,皮皮又闻到了早上那股深山木蕨的气味。她怔了怔,发现贺兰静霆的脊背忽地一凛,迅速从口袋里拿出一只墨镜戴在眼上,转过身来,看着皮皮。
不等他开口,皮皮赶紧说:
“晚上好,贺兰先生。今天的雪真大啊!是不?只怕是这里百年以来最大的一场雪了!想不到会在这里看见您。忘了介绍我自己,我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学生,您的仰慕者,对古玉非常着迷。”
话说得太急,皮皮只觉唇干舌燥,不禁看了看贺兰静霆的反应。
贺兰静霆毫无反应。
关皮皮暗暗地想,如果这人摘掉墨镜,一定很好看,一定不会像现在这个样子,诡异而阴骘,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抹似是而非的笑,半是挖苦,半是嘲弄。
她觉得,她很难把这个人与本年度的“文化十大好新闻”联系起来。至少从采访的角度来说,难度系数成几何状攀升,且不说这人究竟值不值得采访。
可是,皮皮的梦想不能这么快就破碎了!
她双眸一转,俯身去看那只玉杯:“啊!这只玉杯真精致!是汉代的吗?瞧这图案,是云雷纹吧?有这样手柄的玉杯真不多见呢!猛然一看,倒像是爱尔兰的啤酒杯。贺兰先生,我 能请教您几个问题吗?现在有点晚,不是很打扰吧?您能给我详细地解释一下什么是新山玉,什么是老山玉吗?还有,怎么确定一件玉器是古董而不是赝品?哦——您这放大镜真小巧,多少倍的?可以收缩吗?”
虽是热热闹闹的一顿开场白,皮皮却被自己拙劣的演技吓到了,有点怀疑是否真的能当好一个记者。
贺兰静霆半天不发话,过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问:“你是——”
“我叫关皮皮,T湖大学毕业生。”她热情地和他握手,“认识您很高兴,请多多关照!”
他们的手刚刚握上,关皮皮猛觉一阵恶心,见旁边正好有只痰盂,便对着那只痰盂呕吐起来。一面吐,一面道歉:“对不起,我想我是吃坏了东西……”
贺兰静霆默默地看着她吐完,二话不说,忽然快步将她拽出库房,一直拽到自己的办公室。
然后递给她一杯水。
“……最近胃有点不舒服。”关皮皮的脸都吐白了,为了完成任务,对着贺兰静霆强笑。
“现在好些了?”他不笑,不为所动。
“好,好些了。”
“你一年挣多少工资?”
“呃?工资?”
“我们得谈谈赔偿的问题。”
“赔偿?”关皮皮莫名其妙,“什么赔偿?”
“你刚才是不是吐了?”
“是啊。”
“你吐哪儿了?”
“一只痰盂。”
“第一,那不是痰盂。第二,就算是痰盂,也是商代的痰盂。”贺兰静霆冷笑,“你知道人的胃液对青铜器的腐蚀力吗?”
“哦……”皮皮机零零地打了一个冷颤。可是她还是觉得反胃,便又低下头来,四处寻找痰盂。果然又从桌旁的地上找到一个,正要吐,见那痰盂是镂花的,底座闪闪发光,两端还刻着两条龙,好像是纯金的,便生生将反胃的东西又咽了回去:“……请问,这个痰盂是什么年代的?”
“唐代的。”
“这……这个呢?”她指着一个青瓷花瓶。
“元代的。”
然后她看见办公桌上有个大碗,大约是洗笔用的,形式朴素,估计不贵,便一把抱在手中。不料一秒之内,那碗又被贺兰静霆夺了回去:“别动这个,这也是唐代的。”
皮皮真的急了,跺跺脚,不顾三七二十一地对他叫道:“贺兰先生!我要吐了。您得找个东西让我吐!”
贺兰静霆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你为什么不直接吐在地上?”
5
在光洁铮亮的大理石地板上呕吐,是件令人羞愧的事。
皮皮只得跑出去,到厕所里吐得昏天黑地。吐到最后,两腿发软,竟连站起来都困难了。歇息片刻,她扶墙而出,发现贺兰静霆在门外等着她。
然后,他一把将摇摇欲坠的她从地上拎了起来:“你还能不能走?我带你去医院吧。”
“我……我在流血吗?”她的头一直垂着,很痛,鼻血一滴一滴地滴到地板上。
他将她打横抱起,穿过一道悬着编钟的长廊,从紧急出口下了楼。
皮皮仰头向天,看见楼梯口外有个宣传栏。很明亮的灯光射上玻璃板上。
里面写着:
“C城博物馆本年度先进工作者……”
她看见了贺兰静霆的名字。
皮皮的心里立即跳出若干新华体主题词:乐于助人、加班加点、兢兢业业、又红又专……
见他衣着朴素,她本来还想说“勤俭节约”,贺兰静霆抱着她走向停车场,打开一辆车的后门,将她塞了进去。
她把“勤俭节约”四个字从脑子里删掉了。
汽车在夜间无声地行驶。
皮皮在后座躺了一会儿,觉得好些了,坐起来,看了看车外,忽然一惊,问道:“你不是去医院?”
汽车正向城外行驶。
“不是。”贺兰静霆淡淡地回答。
“那你去哪里?”
“我家。”
“你家?为什么要去你家?”
“你不是要采访我吗?”
“我……我……”皮皮狡辩,“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采访你?”
“撒谎是一种能力,需要练习。”
读过访狼手册的人都知道陌生男人的家绝对去不得,可是,鉴于自己写了三年多的思想汇报都没被党组织接纳,皮皮认为,陌生男人和陌生的先进工作者,是有本质区别的。
过了一会儿,皮皮忽然问:“既然你的睛睛看不见,你靠什么开车?”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的眼睛看不见?”
“早上的时候。”
“早上?早上我没见过你。”
“贺兰先生,虽然你可能是训练有素,撒谎还是撒谎。”
他轻轻地哼了一声,继而无声无息地笑了,“是的,我有日盲症。白天看不见,晚上看得见。”
嗯——皮皮心中微微有些诧异。她觉得一个人如果白天什么也看不见,多少会觉得有点痛苦,或者郁闷。可是她没从贺兰静霆的话音里听出一丝的落寞,好像他天生如此,不必遗憾。
“日盲症?医学上有这种病吗?”
“就是夜盲症倒过来。”
“哦——”
“你觉得好些了吗?”他又问
“没有。”
她怔怔地望着窗外。
雪早已停了。夜很黑,天空却是暗紫色的。清辉中的一轮素月,好像一片悬浮在冰茶中的柠檬。远处的山峦飘着白雾,白雪裹住的树枝闪着珊瑚般的荧光。汽车正在以一种意想不到的高速向城外的山区行驶,速度之快,近乎滑翔。关皮皮对这座城市非常熟悉,熟悉到好像这是自己的第二个身体。城市的中央满布着餐馆、酒吧、舞厅、歌剧院、体育场和名目繁多的娱乐会所,是欲望的中心。越过十几道立交桥,到达城市的边缘,灯光少了,车辆少了,一切迅速安静下来。在那里,有贩毒、有打架、有抢劫、有各式各样的罪恶交易,充满了恐怖。
他们先在一片旷野中穿行,渐渐走入起伏不定的山路,一道道的树影巨兽般地扑过来,仿佛择人而噬。
皮皮知道贺兰静霆正带着她驶向本城最昂贵的住宅区:渌水山庄。里面有五十多座别墅分布在一座大山温暖的南麓——是离城区最近的郊区,山上有温泉、古松、森林、瀑布,山下有地铁、咖啡馆、植物园、高尔夫球场。所谓的人与自然的过渡带,所谓的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山,都指的是这里。
汽车在环山公路上飞快地爬升,皮皮只觉头脑阵阵昏眩。过了不久,忽然停住。贺兰静霆跳下来,拉开车门,皮皮的脚刚一落地,便看见一地乱雪,上面长满了一丛丛漩涡状的茅草。
贺兰静霆的房子居然是一套老式的四合院,朱漆的大门,屋顶的飞檐挑起来,铁马叮当,风铃微荡,半卷的竹帘,透着一缕微光。贺兰静霆一手掺着皮皮,一手掏出钥匙,打开了一把古老的铜锁。
“吱呀——”一声,木门缓缓张开,里面是一个清静的院落。当中一道假山,两旁种着梅花,被雪埋了一半。皮皮抬头一看,天空是四角的,屋顶上满是飘摇的枯草,说不出的清冷、说不出的萧索。
皮皮打量四周,有点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进了客厅,却又觉得没有走错。
客厅的摆设足以证明贺兰静霆收藏家的身份。
老式的家俱,四角包着铜皮。紫檀木的台桌上摆着青瓷花觚。墙上的字画墨迹莫辨、古意盎然。洁净的橡木地板,打着闪亮的光漆。只有靠窗的一组赤色沙发与整个房间的风格格格不入,像是刚从商场里买来的进口货。
皮皮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发现贺兰静霆的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苹果。他很悠闲地坐在皮皮对面的沙发上,隔着花梨木茶几,用一把镶着碧玉的水果刀轻轻地削着苹果。
还满客气的。
削着削着,贺兰静霆的手忽地一抖,手指被刀削出一道小口,血立即涌了出来。在苹果上留下一道鲜红的印迹。
他好像没感觉到痛,继续专心地削苹果,姿势非常优雅。皮皮凝视着他的脸,觉得他的长相非常迷人,可惜戴着墨镜,无端端地添了一脸寒气,像总统的保镖,又像黑社会的杀手。
印迹越沁越深,渐渐变成铜铁般大小。
“你的手流血了。”皮皮说。
“嗯。”
他看了看苹果,没有介意,用刀将那沁了血的苹果切成四半。
递给她的那块,偏偏带着血迹。
可能他没注意到吧。皮皮不想显得太挑剔了,笑了笑,将苹果放到嘴里,嚼了嚼,咽了下去。
她发现贺兰静霆虽一直低着头,却很注意观察她。
“那么说,贺兰先生,您是优秀党员。”皮皮说。
“别客气,叫我贺兰静霆就好。”他很温和地纠正。
“贺兰……静霆,现在,我可以开始采访吗?”
“等等。”
他去了厨房,端来了一只碟子和一套西式的刀叉,镀银的,泛着寒光。
皮皮愣了愣,问:“贺兰先生,你还没吃饭吗?”
现在已经九点了。
“没有。”他说。
“晚上你打算吃什么?”
贺兰静霆想了想,忽然放下叉子,说:“我能先带你参观一个地方吗?”
“行呀,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正打算参观你的房间呢!我想知道著名收藏家的房间会是什么样子!”皮皮笑眯眯地说。
“现在你觉得好些了?不想吐了?”贺兰静霆又问。
“完全好了,真是一阵一阵的。”
“跟我来。”
他引着她穿廊度院,出了后门。
其实贺兰静霆的四合院就在这座山的最高处,离山顶只有十几步之遥。院墙沿山而上,竟将包括山顶在内的一大片地方都围住了。
山顶有座八角小亭,亭边有个巨大的石台,围着汉白玉的栏杆,往下是陡峭的北坡。
走到石台上,贺兰静霆忽然问:“你喜欢这地方吗?”
“还行,有点阴森森的。”皮皮被山风吹得打了一个寒战。无端地,她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禁不住看了看贺兰静霆,腿亦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
紧接着,她就发现石台的正中凿着一个井。
站在井边往下看,里面没有水,也不是很深。井壁是光滑的大理石,上面小,下面却很宽敞。清冷的月光笔直地照下来,井底十分明亮。
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把躺椅。
身边的贺兰静霆依然散发着深山木蕨的气息。
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他柔声说:“皮皮,今天晚上,你愿意陪我晒月亮吗?”
那声音充满蛊惑,他的手亦不知何时已搭在了她的腰上。
轻轻一推,皮皮就掉了下去。
6
皮皮掉下去的时候并没有摔着。因为她正好落在躺椅上,躺椅里装着弹簧。
可是,当她仰起头来,看见贺兰静霆亦随之翩跹而落时,就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脑中顿时闪出一幅老式侦探片的定格:自己赤身裸体地趴在井底,口吐鲜血,四肢散乱。话外音是刑警队长木然的描述:“死者女,未婚,二十岁右左,身穿……”
她不敢想下去,眼见贺兰静霆尚未站稳,毫不犹豫地出了手,向他身体的某个部位狠狠地踢了一脚!
面前人吃了痛,猝不及防地弯下腰去,重重地倒在躺椅上。
还没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的脖子便被皮皮紧紧地掐住了。
淫贼、色狼、杀人犯……
皮皮咬牙切齿地在心里骂,力道越来越大,手越收越拢,贺兰静霆挣扎了一下,便不动了。
原来,改写一个侦探片也挺容易。不到三秒钟,皮皮就由受害人变成了杀人者。
若不是月光很亮、井底很干净、躺在椅子上的人不难看,皮皮几乎要得幽闭恐怖症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敢松开手,仍是心跳如狂。害怕贺兰静霆突然苏醒,她用围巾将他的双手紧紧绑住,打了个死结,这才借着月光细细查看。
贺兰静霆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胸口的扣子被她扯开了,露出一道白皙的锁骨,有些瘦弱,却散发着一股男人身上特有的雄性气息。
生怕再看他两眼便会把持不住,再加之好奇心顿起,皮皮将他的眼镜一摘,不尤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其实贺兰静霆的眼睛和常人没什么不同,安静地闭着,也看不出什么特点。可是,皮皮觉得,摘掉眼镜的贺兰在幽微的月光下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气质,一种惊艳的感觉。
真是翩翩君子,温润如玉。可惜卿本佳人,奈何作贼?
皮皮在心里摇头,探了探他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动脉。
没有呼吸,也没有脉博。
她顿时慌张了,俯下身去听他的心跳。
没有心跳。
片刻间,皮皮出了满满一头的冷汗。她一直以为躺在自己面前的贺兰静霆只是昏过去了。
不会吧!这位帅哥也太不经扁了吧?她没做什么啊,就是踢了他一脚,又掐了他一下,他怎么就,怎么就……死掉了呢?
一股凉意从她的脚趾一直爬到心脏,仿佛将心跳也冻住了。
皮皮对自己说,镇定,镇定。
没错。她遇到了色狼,她正当防卫。可是,皮皮并不想杀人啊。毕竟人都有犯错的时候。何况,他还是位曾经给国家做出过杰出贡献的优秀党员。就算有罪,也罪不至死。
这么一想,皮皮立即替贺兰静霆找到了更多不死的理由:比如,从头到尾,贺兰静霆也没对她怎么样,还很客气地招待了她,替她削苹果。比如,在井台上,他只是轻轻地推了她一下。到时真要到警察面前,讲都讲不清,没准贺兰的家人知道了,还要告她个“故意伤害”呢。
贺兰静霆那么有钱,打起官司来,她一定吃亏。皮皮的家很穷,律师肯定请不起……
这些当然都不是令她心虚的最主要原因。
最主要的原因是,皮皮觉得,像贺兰静霆这种长相、这种事业有成的男人,想要哪个女人,似乎不必那么费劲。就算他不要,送上门来的也一定很多。而皮皮自己,则实在太平常、太普通了,贺兰静霆怎么会对她起觊觎之心呢?
按照这个逻辑往下分析,皮皮甚至觉得,刚才贺兰也没推她,只是碰了她一下,她太敏感,急于防范,身子一倾,就往下跌。——也许他并没有什么恶意。
不敢再想下去,她赶紧给他做起了人工呼吸。
皮皮学过一点救生常识,当下双掌合拢,在“死人”的胸口上用力地按了三下,再对着他的嘴吹气。
一连做了三组,每组十次,没有反应。
她以手握拳,用力地捶击他的心脏。
没有反应。
皮皮的头皮一阵发麻,冷汗湿了一身。环视四周,她发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井壁非常光滑,凭她一人之力,绝对不可能爬出去。她也不能报警,装手机的小包放在沙发上了。
这么荒凉的私人住宅,又在这高高的山顶上,大约经年也不会有访客的。
难不成,自己要和这个陌生人死在一处?
这时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寒风,阴惨惨的,一直冷到骨子里去。皮皮越想越怕,愈发不敢懈怠,不但不停手,反而干得更加卖力了。
一下、两下、三下。
一直做了十一组,贺兰静霆的手指才突然微微地动了一下,紧接着,冰凉的嘴唇里呵出一丝暖气。她再接再励,继续往里吹气、按压、又抬起脸来观察他。
贺兰静霆的胸膛渐渐地开始起伏,却仍然一动不动地躺着。
“贺兰静霆,你要是没死,就说话吧!”
过了片刻,他眉头一蹙,闭着眼,有气无力地说道:“没法说话,我受伤了。”
皮皮松了一口气,同时,立即提高警惕,提高嗓门向他喝道:“贺兰静霆,你这披着羊皮的狼!老实交待,刚才你想干什么?”
贺兰静霆反驳:“我什么也没干。”
“为什么把我推到井里?”
“不是说,你想了解我的房间是什么样子吗?这就是我的房间。”
“那你也得好好说,干嘛要推我下去?你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到这个房间,除了跳下去,没别的办法。你总之是要往下跳的,不如我帮你一把。噢!噢!别踢我啦,我快没有生育能力了。”
“就你这坏蛋,还想生育!我让你断子绝孙!”
“好吧,你弄死我,我们双双死在这里。反正,没我的帮忙,你是爬不出去的。”
这话管用,皮皮立即不踢他了。
“解开围巾,勒得我的手挺难受。”
“呸!呸!休想!” 皮皮叫道。
他不理她,用口一点一点地咬开围巾上的结,将松掉的围巾一扔,扔到地上。
“别惹我,我练过武术,你不是我的对手!”皮皮想摆个架式出来,却发现井底很小,躺椅又很大,余下的地方,根本容纳不了一个人。
贺兰静霆轻轻地哼了一声,说:“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还叫武术?”
然后,他坐了起来,从地上捡回眼镜戴上,开始一件一件地脱衣服。
皮皮愣了愣,傻眼了:“你……你干什么?”
“脱衣服,月光浴。”
“这么冷的天,你也脱吗?”她赶紧捂住眼睛,又将手指露出一道缝隙观察他。
“不算冷。”
“你……你多少穿一点儿吧!”皮皮的声音几乎是乞求了。
“为什么?”
“我……我是女的,男女有别……”
“你刚才那么踢我,我现在差不多也算是个女的啦。”他想了想,似乎觉得这是个合理的要求,说,“好吧,把那个浴巾递给我。”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皮皮发现躺椅的下面有个小柜子,她从里面拿出一条雪白的浴巾递给贺兰静霆。他转身过去,用浴巾围住下身,然后,怡然自得地躺在躺椅上,曲肱而枕,舒展着一双修长的腿。
月光淡淡地洒下来。
空气很冷,躺椅上的贺兰静霆看上去浑身冒着白气,好像在练某种内功,又好像在洗蒸汽浴,一副怡然自得、惬意无比的样子。
皮皮面红耳赤地斜睨着,遐想联翩。
过了一会儿,她猛然想起自己这次来渌水山庄的真正目的,不就是要采访这个人吗?现在两人独处一室,走也走不掉,真是大好的机会啊!
皮皮赶紧掏出口袋里的录音笔,问道:“贺兰先生,请问你为什么要月光浴?”
贺兰静霆没有回答,嫌她很吵,又不便发作。过了一会儿才说:“不为什么。一种爱好,一种习惯。”
搞新闻的人见怪不惊,狗咬人不是新闻,人咬狗才是新闻。月光浴没什么新闻价值,充其量也就是一种养生运动,跟冬泳差不多。皮皮站累了,只好坐到他身边:“那么,你要晒多久?”
“一晚上。”
“一晚上?!”皮皮立即跳起来抗议:“那我怎么办?难道要我在这里陪你一晚上吗?”
不知为什么,也许他太容易被打倒了吧,皮皮并不害怕这个人,反而觉得今夜发生的事很有趣。
“要是不愿意,你就自己想办法出去吧。”他说。
“贺兰静霆!”
“叫我也没用。”懒洋洋的声音。
“看来你真是不想生育了!”皮皮又要向他挥拳,冷不防被他一拉,拉到躺椅上和他并排躺了下来。耳畔传来缓缓的声音:“为什么要急于出去?你不觉得今晚的月光很美吗?山上的蜡梅很香吗?还有远处风吹孔穴,草木折断的声音……
“积雪初融,春泉涌动的声音……”
“鼹鼠饮河、冰层破裂的声音……”
“水獭做梦、流星滑落的声音……”
“天籁如此动人,你应当珍惜这美妙的一刻,和我一起躺在这里,静下心来,细细品味。”
“哦……”皮皮神思飘渺了,被那如梦如幻的声音蛊惑了。
夜半更深,寒气逼人。皮皮虽然穿着羽绒袄,却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冷战。握着录音笔的手,几乎冻僵掉了。
她吸了吸鼻子,发觉自己的手忽然被贺兰静霆握住了,十指扣拢,一股融融的暖意从指尖传了过来。
他们的脸几乎是挨着的,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皮皮想转过身去,却被他拽了回来,心不禁砰砰乱跳。
“你怕我?”他忽然说。
“不怕。”
“我可能会吃了你。”
“怎么吃?”
“先从脚趾头吃起,”他看着她,脸上浮出一抹幽深的笑意,“等快吃到头顶的时候,我会问你疼不疼。”
皮皮咯咯地笑起来了。笑到一半,又觉得头皮发麻,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他们并排地躺在椅子上,看着圆溜溜的井壁,看着天上的月亮。
过了一个小时,皮皮不耐烦了:“这井里有什么好呆的?多无聊啊。”
“很遗憾,确实没什么娱乐的东西。”贺兰静霆说。紧接着,他想起了什么,又道:“等等,我有一个短波收音机,你想听吗?”
他的手动了动,从躺椅下面拿出一个很小的收音机,打开开关,放出古典音乐。
皮皮接过收音机,将波段拧来拧去:“我看看有没有夜间谈心节目,以前有个‘潘多拉心理话’,FM1097,我挺爱听的。”
“不行,我得听音乐。谈心的节目很吵。”贺兰静霆一把夺过来,拧回原先的频道,降E大调小夜曲。
“这个台的音乐全是降E的,主持人真是有病呀有病。ABCDEFG,那么多调,他偏爱听这一种,还放个不休,真是吃多了撑的。”皮皮不甘心,在他耳边使劲地嘀咕。这个牢骚可不是皮皮发的,是皮皮以前一位音乐系的室友发的。作学生的时候,她也是天天与短波收间机为伴。
贺兰静霆不为所动,态度坚决:“我就爱听降E调的。”
“行,我让着你。”皮皮大度的放手,“我比较喜欢有道德优越感。”
“不不,我也喜欢有道德优越感。”贺兰静霆说,纤长的手指一拨,传来女性频道独有的声音,柔情万千,如春雨绵绵:
“——现在我们来接听一位来自杭州的听众,王小姐,你好。我是潘潘,这里是FM1097,潘多拉心理话。刚才我们谈到了女性之间的友谊,似乎是和男性很不相同的。王小姐,你想和大家分享你的经验吗?……”
这个栏目充斥了最最无厘头的心理学八卦。贺兰静霆恨不能用手堵住耳朵。皮皮心里一阵窃笑。
听了不到十分钟,贺兰静霆就打起了呵欠,似乎想睡了。他微微地翻了一个身,侧着脸,对着她。
啊啊啊,这可不能睡着了呀。皮皮连忙打开录音笔:“贺兰先生,现在我能采访你吗?”
“不能。”
“为什么?”
“鉴于你刚才的行为,你已丧失了这次机会。”
“那么,贺兰先生,送我回家。”
“再过两个小时。”
“我现在就要回家!”皮皮的嗓音提高了八度。
“请便,”他指了指井口,“我建议你光着脚爬,爬上去的可能性比较大。”
“你……你不帮我?”哑然了。
摇头,耸肩,很遗憾。
皮皮本已经坐了起来,听了这话,又“砰”地一声倒在躺椅上。她今天也很累啊,现在都疲倦得睁不开眼睛了:“好吧,我睡了。我早八点整上班,记得七点半叫醒我。”
说罢,将他身上的浴巾一拉,搭在自己的身上,“浴巾我得盖着,我冷。”
他愣了愣,意识到自己一丝不挂,脸居然腾地一下红了:“那,那我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
“我用你的围巾好了。”他拾起地上的围巾,围住自己的腰,又怡怡然地躺了下来。
皮皮无语了,恨恨地睡了。
半夜,皮皮醒过来,天外的月光依然清冷,贺兰静霆依然睡在她的身边。曲着身子,紧紧贴着她的羽绒袄,埋着头,睡得很熟。
她忍不住又有一点好奇。从小到大,皮皮从没有看见过男人的身体。就是家麟,十几年来,她也只在下暴雨的时候接触过一次。此后,从碰碰指头到牵手都经过了漫长的六年。
所以,机会难得,免费的生物课,皮皮低头下来,将他的身体细细地研究了一下。
嗯,还行,难得的标本啊……
月华如练,星光熠熠。皮皮发现贺兰静霆的颈子上挂着一块形式奇特的古玉,一头是圆的,镂空雕着花纹。一头是尖的,微微上挑,好像犬牙。皮皮暗暗地想,戴这样的玉,会舒服吗?那么尖,会不会戳到自己?不过,那玉质料极佳,润如雨过天青,在月辉中泛出一道清凉的幽光。
皮皮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她发现自己合衣睡在一张很舒服的大床上,连鞋子都没有脱。
她走到客厅,发现贺兰静霆沐浴一新,西装革履,正在戴手表。
“如果想洗澡的话,你可以用我的浴室。”他说。
“呃……不了。”
她有点讪讪的。自己到洗手间去胡乱地洗了一把脸,漱了漱口。
“我送你到地铁车站。”他站了起来。
这回,他的手中有一根盲杖。他果然什么也看不见。
出门的时候皮皮记住了门牌号码:闲庭街56号。
他将盲杖拿到手中,却没怎么用,神态也不像瞎子那样犹疑。
“别送了,我自己可以走。”
“下山的路很长。”
他们并肩走了一段,贺兰敬霆一直默默地跟着她,不紧不慢,神态从容。
“我不相信你什么也看不见,至少可以看见一点光吧?”皮皮说。
“什么光也看不见。”
“那你晚上的视力是多少?”
“1.5。”
“这么说,其实你晚上是不必戴眼镜的。”
“嗯。”
“那你为什么又要戴?不麻烦吗?”
“不麻烦,习惯了。”
到了车站,皮皮掏出车票正要和他告别,迟疑了一下,忽然壮着胆子问道:“贺兰先生,你……是人吗?”
蓦然间,贺兰静霆的眼角浮出一道笑纹,笑纹迅速隐去了。他低头沉默了片刻,好像在思考什么才是合适的答案。然后,抬起头,淡淡地说:
“我不是人,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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